曹振邦那个充满了羞愧的军礼，陈锋只是平静地回敬了一个。
他没有得意，也没有嘲讽。
因为他知道，在这片残酷的战场上，任何内讧都是可笑而又愚蠢的。
他们共同的敌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日本人。
他指挥着奋勇营，迅速地打扫完战场，收拢了部队。
然后，在113团所有官兵那混杂着敬畏和感激的复杂目光中，悄然返回了后方的预备队阵地。
……
但这件事带来的巨大震动，才刚刚开始。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第七十八师。
所有人都知道了。
那个桀骜不驯的113团团长曹振邦，是如何因为自己的刚愎自用而差点导致全线崩溃的。
也知道了那个年轻的奋勇营营长陈锋，又是如何像天神下凡一般，用一场教科书式的反击战堵住了那个致命的缺口，救了所有人。
从此以后。
师部里再也没有人敢对陈锋的任何“观察建议”提出丝毫的质疑。
陈锋的指挥台，也真正成为了整个第七十八师，除了师长指挥台之外，另一个至高无上的战术决策中心。
……
与此同时。
在蕴藻浜的另一端。
日军第十一师团的指挥部里，气氛却是一片压抑。
联队长佐藤信介大佐，正站在一幅巨大的军事地图前，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的面前，跪着一个浑身是血、丢了半只耳朵的日军大尉。
正是那支突击中队唯一一个侥幸逃回来的指挥官，石田健太郎。
“你说什么？”
佐藤信介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得让人感到恐惧。
“再说一遍。”
“哈伊！”石田健太郎的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
“报告大佐阁下！”他用颤抖的声音汇报着，“我……我们的突击中队，在穿插过程中，遭到了支那军优势兵力的伏击……”
“全……全军覆没！”
“废物！”
佐藤信介猛地转过身，一脚就踹在了石田健太郎的脸上。
“一个满编的加强中队！帝国最精锐的勇士！”
“竟然被一群装备落后的支那猪给全歼了？”
“你还有脸活着回来见我？”
“哈伊！哈伊！”石田健太郎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额头都磕出了血。
“请大佐阁下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带领敢死队，冲锋在第一个……”
“闭嘴！”
佐藤信介没有再理他。
他缓缓地走到地图前，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了第七十八师的防区上。
他的眼神像鹰一样锐利。
他不是一个蠢货。
他知道这次的失败绝对不是偶然。
从他接手这片防区的进攻任务开始，他就觉得很不对劲。
他对面的这支中国军队，和他以前遇到过的所有对手都不一样。
他们就像……就像一群开了天眼的幽灵。
自己的每一次兵力调动，每一次战术意图，都好像被他们提前看穿了一样。
上一次自己派出的那支“山猫”特遣队，就是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在了黑夜里。
这一次自己精心策划的“中心开花”战术，又撞上了一堵早就准备好的铜墙铁壁。
这绝对不是巧合！
在这支看似普通的中国军队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非常高明的指挥官！
一个……和他一样，甚至比他更精于算计的对手！
“石田。”佐藤信介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哈伊！”
“你起来，”佐藤信介说道，“把你刚才在战场上遇到的那支伏击部队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再给我详细地说一遍！”
“特别是他们的装备、战术、还有……”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很危险。
“他们的指挥风格。”
石田健太郎不敢有丝毫的隐瞒，连忙将自己那段噩梦般的经历又重新复述了一遍。
“他们出现得很突然，装备非常精良，特别是他们的一种小口径机关炮，威力巨大…”
“他们的指挥官非常狡猾，没有和我们硬碰硬，而是先用炮火截断了我们的去路，然后从侧翼对我们进行穿插…”
佐藤信介静静地听着。
他听得很仔细，连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当他听到“对方的炮火打得异常精准，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时。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当他听到“对方的指挥官似乎完全预判到了我们的进攻路线，提前设好了埋伏”时。
他的手指开始无意识地在地图上轻轻地敲击着。
等石田健太郎说完，整个指挥室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佐藤信介闭上了眼睛。
他在自己的脑海里将这几次失败的战斗像放电影一样又重新复盘了一遍。
一个可怕的但又似乎是唯一合理的推论渐渐地浮现在了他的心头。
他对面的那个“幽灵指挥官”，不仅拥有着极高的战术素养，而且还拥有着一种…一种近乎于“全图透视”的、可怕的情报获取能力！
这个推论很荒谬，但却是唯一能解释为什么自己的所有行动都会被对方提前洞悉的理由。
“有意思……”
佐藤信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暴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嗜血的兴奋。
“一个看不见的对手……”他喃喃自语。
他喜欢这种挑战。
他喜欢将那些自以为聪明的猎物一点一点地逼入绝境的。
“看来，常规的战术对他己经没用了。”
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参谋长。
“传我命令。”
“从今天起，暂停对第七十八师的一切大规模正面进攻。”
“我要换个玩法。”
参谋长愣了一下：“大佐阁下，您的意思是……”
佐藤信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容。
“既然他喜欢当一个躲在暗处的‘幽灵’。”
“那我就陪他好好地玩一场‘捉迷藏’的游戏。”
他走到沙盘前，拿起几枚代表着“小股部队”的棋子。
“命令！”
“第一、第二侦察小队，今晚从A点出发，向支那军13号阵地进行一次佯攻！”
“第三、第西侦察小队，同时从B点出发，向支那军27号阵地也进行一次佯攻！”
他一连下达了两个看似毫无关联但又同时进行的骚扰命令。
他看着地图上那个代表着“奋勇营”的驻地位置。
眼神里闪烁着一种狐狸般的狡猾光芒。
“我倒要看看。”
“我这两只手同时伸出去。”
“你那双眼睛能否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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