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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最危险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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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退!

撤退!

撤退!

当这个充满了惊恐和混乱的命令通过电波,传达到淞沪前线每一个国军指挥官的耳朵里时,一场史无前例的末日大逃亡正式开始了。

之前还被压抑着的那种失败主义的恐慌情绪,在这一刻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瞬间就淹没了整个战场。

建制被打乱了,指挥失灵了。

几十万中国军队像一群被捅了窝的蚂蚁,失去了所有的秩序和方向。

他们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逃离这片己经变成了血肉磨坊的人间地狱!

通往后方昆山、嘉定的那几条主干道上,挤满了丢盔弃甲的溃兵。

人挤着人,车堵着车。

天空中,日军的轰炸机群像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秃鹫,肆无忌惮地投下了一颗颗黑色的炸弹。

那几条原本象征着“生路”的主干道,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就变成了一条条名副其实的死亡之路。

……

但是,在这片混乱的末日景象之中,却有一支部队显得格格不入。

那就是第七十八师。

当那道同样充满了惊恐的撤退命令传达到师长沈崇岳的指挥部时,他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只是平静地拿出了那份被他贴身收藏的、来自陈锋的“行动方案”。

他看不懂那份手绘地图上那些用红蓝铅笔标注的、奇怪的箭头和符号到底代表着什么,但他看得懂那份长达十几页的计划书上那些用清晰的字迹写下的一条条具体的命令。

他对着指挥室里那些同样有些骚动的参谋们,下达了一连串有条不紊的、但又极其古怪的命令:

“传我命令!”

“113团为第一梯队!立刻脱离战斗!放弃所有重装备!从他们左翼三公里外那条叫‘周家浜’的干涸河道,向西南方向开始转移!”

“什么?走河道?”一个参谋下意识地惊呼出声——那地方根本就不是路!

沈崇岳没有理他,继续下令:

“114团为第二梯队!三十分钟后放弃正面阵地,转向东南,进入那片芦苇荡,向预定地点穿插!”

“师首属部队为第三梯队……”

他的每一道命令都让指挥室里的参谋们感到匪夷所思。

不走大路,不走小路,走的全都是河道、芦苇荡、乱石岗……这些在任何军事地图上都属于“不宜机动”的区域!

这哪里是撤退?这分明就是在带着数万大军进行一次疯狂的越野!

但是,没有人敢提出质疑。

于是,在整个淞沪战场都乱成一锅粥的时候,第七十八师这支数万人的庞大部队,却像一股沉默的溪流,悄无声息地脱离了那股浑浊的溃败洪流。

他们正在以一种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方式,从那个即将要收紧的死亡包围圈里悄然溜走。

……

师部指挥室里,沈崇岳看着地图上代表着自己麾下部队的符号,正在一点一点地按照那份“计划书”上的指示脱离危险区域,他的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但他知道,这还只是成功了一半。

身后,日军的追兵己经像疯狗一样咬了上来。

必须要有一个人留下来断后!

必须要有一支部队去阻挡住身后那群饿狼的疯狂追击!

这是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

该派谁去?

他的目光在地图上那几个代表着“团”的番号上来回地扫视着,他的心里充满了挣扎。

就在他难以抉择的时候,桌角那部代表着“奋勇营”的电话,突然又响了起来。

沈崇岳的心里咯噔一下,他接起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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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筒里传来了陈锋那熟悉而又平静的声音:

“师座。”

“是我,陈锋。”

“嗯,”沈崇岳应了一声,“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报告师座,”陈锋说道,“我营己经按照您的命令,抵达了预定位置。”

“很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陈锋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他的声音变得很郑重:

“师座,您现在一定是在为该派哪支部队去执行殿后任务而感到为难吧?”

沈崇岳的心头猛地一震!

“师座!”陈锋的语气不容置疑,“这个任务,请您务必交给我们奋勇营!”

“什么?!”沈崇岳大吃一惊,“陈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殿后任务九死一生!你们奋勇营是我手里最宝贵的王牌!我怎么可能派你们去送死?!”

“师座!”陈锋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正因为我们是王牌,所以这个最危险的任务才必须由我们来执行!”

他顿了顿,快速地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师座,这场殿后战和我们以前打过的所有仗都不一样!”

“它打的不是固守,而是运动!”

“我们需要在不停的撤退中,找到最合适的阻击点,用最短的时间给敌人最狠的打击,然后立刻脱离!”

“这需要指挥官对整个战场、敌我双方的动向有一个极其精准的、实时的判断!”

“放眼全师,除了我,没人能做到!”

陈锋的这句话说得无比自信,甚至可以说是狂妄,但沈崇岳却一个字都无法反驳。

因为他知道,陈锋说的是事实。

让他去指挥这场殿后战,才是让执行任务的部队生还率最高的选择!

陈锋的声音,继续传来。

“师座!执行这次任务的部队,伤亡,是必然的。我们的目标,不是不死人,而是如何让伤亡,变得更有价值。”

“如果,您派其他任何一支部队去。我敢保证,他们会打得很英勇,但他们也会死得很惨烈。他们可能会因为无法及时脱离,而被日军的主力黏住,最终全军覆没。”

“他们的牺牲,除了能为您争取到几个小时的时间外,毫无意义。”

“但是,我们奋勇营去,结果会完全不同。”

“因为,我能给出最正确的指挥!”

“我能带着他们,在最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最正确的地点。”

“我能保证,我们每一次的阻击,都能打在日军追击部队最疼的七寸上!”

“我能保证,我们付出的每一个弟兄的性命,都能换来数倍于敌人的伤亡,和数倍于其他部队能争取到的宝贵时间!”

“师座。”

陈锋的声音,变得很沉重。

“是用一支普通的部队,去换取几个小时的时间。”

“还是用一支王牌部队,去换取整个师,乃至更多友军,能够安全撤离的,一整天,甚至更长的时间?”

“这笔账,我相信您比我算得更清楚。”

“所以,师座。”

“这不是一个请求。”

“这是我,作为您麾下,最锋利的一把刀,为您提供的,最优的,也是唯一的战术选择。”

“请您,下令!”

听着电话那头那个年轻人那掷地有声的、充满了决心的声音,沈崇岳这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铁血师长,第一次在众人的面前眼眶红了。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很久,他才用一种无比沙哑、也无比艰难的声音,对着听筒说出了那个他最不愿意、但又必须说出口的命令:

“我…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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