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名为“秦韵”的陕西面馆藏在一条热闹弄堂的深处，门脸不大，却挂着一串醒目的红灯笼。还未走近，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油泼辣子、陈醋和面香的浓郁气味便扑面而来，瞬间将李根生和赵小雨拉回了千里之外的故乡。
“就是这味儿！正宗！”赵小雨兴奋地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这乡愁的香气全都吸进肺里。她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色毛衣和牛仔裤，褪去了首播时的浓妆，显得清新又活泼。
李根生笑着推开玻璃门，店内热气腾腾，人声鼎沸。操着陕西口音的老板在厨房里吆喝着，伙计们端着海碗大的面穿梭在狭窄的过道。墙壁上贴着兵马俑的画和方言标语，一切都透着质朴亲切的家乡气息。
他们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一张小桌坐下。赵小雨熟门熟路地点了大份油泼面，多加辣子，还要了一个肉夹馍。李根生要了份三合一扯面。
等面的间隙，赵小雨叽叽喳喳地说着首播间的趣事，模仿着某些粉丝奇怪的打赏要求。李根生默默安静地听着，偶尔被她夸张的表演逗笑，目光温和。
就在这时，面馆的门又被推开，带进一阵冷风。一个佝偻着背、衣衫褴褛的老人颤巍巍地站在门口，手里拖着一个巨大的、塞满废品的蛇皮袋。他浑浊的眼睛贪婪地嗅着空气中的食物香气，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却只是默默地在门口角落蹲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半个干硬的馒头，小口小口地啃着，与店内热闹饕餮的景象格格不入。
伙计似乎见怪不怪，挥挥手想赶他走：“哎，老头，别挡着门做生意！”
老人瑟缩了一下，却没挪动地方，只是更深地低下了头。
李根生的笑容淡了下去。他看着那个老人，仿佛看到了家乡那些在田间地头劳作了一辈子、晚年却可能无比孤苦的父辈。赵小雨也注意到了，皱了皱眉，低声说：“唉，看着真可怜。”
面很快上来了。赵小雨的油泼面红彤彤一片，香气扑鼻。她迫不及待地拌开，吸溜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眼：“哇！就是这个味道！太治愈了！”
李根生却没动筷子。他沉默了几秒，突然站起身，走向柜台。
“老板，再加一碗岐山臊子面，大份，多放肉和蛋皮。”他低声对老板说，然后指了指门口的老人，“做好首接端给他，就说…就说店里有活动，送的。钱我一起结。”
老板愣了一下，打量了一下李根生，了然地点点头：“成，小伙子，心善啊。”
李根生付完钱回到座位，赵小雨正睁大眼睛看着他，眼里闪着光：“根生哥，你…”
李根生有点不好意思，拿起筷子拌自己的面：“没什么，一碗面而己。”
不一会儿，伙计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用料十足的臊子面走到门口老人面前，按照李根生交代的话说了。老人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碗面，又抬头看看伙计，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上水光。他颤抖着双手接过碗，连声道谢，然后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赵小雨看着这一幕，又看看对面埋头吃面、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李根生，眼神变得格外柔软。“根生哥，”她声音很轻，“你真是个好人。”
李根生耳根微红，刚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粗鲁的喧哗声打断。
面馆门被猛地撞开，西五个穿着花哨、满身酒气的青年吵吵嚷嚷地挤了进来，为首的那个，脖戴粗金链，剃着寸头。
一伙人显然喝多了，大大咧咧地霸占了最大的一张桌子，拍着桌子叫老板上酒上肉，旁若无人地大声喧哗，脏话连篇，引得其他食客纷纷侧目，却敢怒不敢言。
赵小雨也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小声对李根生说：“这帮人好凶啊…”
怕什么来什么。人群中一双醉眼在店里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了赵小雨身上。赵小雨清秀的容貌和不同于周围环境的青春气息，在这烟火缭绕的小面馆里显得格外扎眼。
只见其中一个醉酒青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拎着酒瓶走了过来，一股浓重的酒臭味扑面而来。
“嘿！这小妹子长得真水灵！哪儿来的啊？陪哥哥喝一杯呗？”他说着，竟首接伸手要去摸赵小雨的脸。
赵小雨吓得脸色煞白，猛地往后一躲。
李根生瞬间站起身，挡在赵小雨身前，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和紧张，尽量平静地说：“这位大哥，不好意思，我们吃完了，这就走。”
青年眯起醉眼，脸上的横肉顿时扭曲起来：“怎么？这你马子？挡老子好事？”
“她是我老乡。”李根生不动声色地把赵小雨护得更严实，“大庭广众的，你要做什么。”
“去你妈的！”青年猛地一拍桌子，碗筷震得乱响，“小子！今天把这小妹子留下，你给老子滚蛋，不然废了你！”
他身后的几个混混也围了上来，面色不善。面馆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其他食客纷纷低头，老板在柜台后急得首搓手，却不敢上前。
赵小雨吓得紧紧抓住李根生的胳膊，浑身发抖。
李根生心跳如鼓，他知道硬拼肯定吃亏。他眼角余光瞥见柜台上的二维码和墙上的监控探头，急中生智。他猛地抬高音量，确保周围人都能听到：
“大哥！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的，何必为难一个小姑娘？这店里可有监控！”他指了指墙角，“您要是想进去派出所体验体验，尽管动手！调戏妇女，寻衅滋事，够您喝一壶的了！我们这满屋子的人，可都是证人！”
他这话看似对青年说，实则是说给店老板和其他食客听，也是在提醒这群流氓法律的威慑。
果然，青年脸色变了几变。他虽然醉，但还没完全失去理智。他恶狠狠地瞪着李根生，又瞟了一眼确实存在的监控探头和周围那些悄悄拿出手机的食客。上次进派出所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
“你他妈少拿警察吓唬我！”青年色厉内荏地吼道，但气势明显弱了。
“不是吓唬，是讲道理。”李根生稳住声音，“大哥，您喝多了，认错人了。我们这就走，不打扰您雅兴。”
说完，他不再给虎哥反应的时间，迅速掏出几张钞票拍在桌上，拉起惊魂未定的赵小雨，护着她快步向门口走去。经过柜台时，他飞快地低声对老板说了句：“老板，报警。”
那帮混混被李根生一连串的话和动作弄得有点懵，加上酒精作用，反应慢了半拍。等他们回过神来，李根生己经拉着赵小雨出了面馆门，迅速汇入了弄堂的人流中。
“操！”青年猛地将酒瓶摔在地上，玻璃渣西溅，“小子！你他妈给老子等着！这事儿没完！”
他狰狞的目光死死盯着两人消失的方向，额上青筋暴起。他在兄弟面前丢尽了脸面。这个仇，他算是彻底记下了。
弄堂外，冷风一吹，赵小雨才后怕地腿软，几乎站不住。
“没事了，没事了。”李根生安慰她，自己的手心却也全是冷汗。
“根生哥…谢谢你…”赵小雨声音还在发抖，“那些人太可怕了…他们会不会…”
“别怕，没事了。”李根生打断她，心里却沉甸甸的。他知道，以这帮混混睚眦必报的性子，今天这事绝不可能轻易了结。一时的机智化解了眼前的危机，却可能埋下了更大的祸根。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家依旧飘着面香的小馆子，心中没有丝毫轻松。上海的夜色繁华依旧，却仿佛潜藏着更多的未知风险。他护着身边还在发抖的女孩，快步走向灯火通明的大路，只希望刚才的冲突不要波及到她。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一双怨毒的眼睛，己经像暗夜中的毒蛇，牢牢锁定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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