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的齿轮在虚空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阿禾蹲在第七区时空锚点前,指腹擦过锚柱上的锈迹。青铜质地的锚柱本该泛着冷光,此刻却像块泡发的腐木,绿黑相间的锈斑顺着纹理爬满半米高的柱身。
“第 47 次记录,锚点腐蚀度 83%,能量逸散值超临界......”她语速平稳,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指尖的记录终端泛着幽蓝,把她眼下的青黑映得更重。作为守锚人末代记录者,阿禾很清楚,这些从百年前就开始锈蚀的锚点,撑不了多久了。
突然,锚柱震颤,锈块簌簌剥落。阿禾猛地后退,却见锚点中心裂开一道银缝,像是有双无形的手,正把时间的褶皱生生撕开。不等她反应,一股强风裹挟着破碎的时空残片扑面而来,终端瞬间黑屏——第七区锚点,崩坏了。
黑暗里,阿禾闻到铁锈与松脂混合的味道,这是她童年里“旧居”的气息。意识混沌间,有个身影晃过,带着熟悉的温度。等她再睁眼,己躺在陌生的废弃工厂,头顶是锈蚀的管道,滴滴答答落着混了锈水的液体。
“啧,守锚人的身子骨,这么弱?”
清冷的男声从背后传来,阿禾瞬间摸向靴间的应急锚针。转身时却怔住——男人半倚在生锈的齿轮堆里,墨色风衣下摆沾着锚点崩坏时特有的银尘,右耳那颗银质耳坠随动作轻晃,晃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苍......?” 这名字脱口而出时,阿禾自己都惊了。那是三年前,在锚点事故里 “丧生” 的搭档,也是她本该埋葬在记忆深处的人。
男人挑眉,耳坠划出一道冷光:“守锚人小姐,连旧相识都认不清,倒不如把记录锚点的力气,拿来想想怎么修你那堆破铜烂铁。” 他踢了踢脚边生锈的锚点残片,铜锈簌簌落在阿禾靴面。
阿禾攥紧锚针的手发白,终端在口袋里疯狂震动—— 周围时空乱流指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而始作俑者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仿佛这一切只是场游戏。
“你到底是人是......” “是鬼?” 苍替她补完话,站起身时风衣扫落大片锈屑,“不如先顾好你自己,阿禾。” 他抬手,指缝间漏出几缕银尘,那是锚点崩坏时才会逸散的时间能量。
工厂顶突然传来轰然坍塌声,阿禾条件反射扑向最近的掩体,却撞进带着松脂香的怀抱。耳坠贴着她侧脸,冰凉的触感让记忆碎片疯狂倒带—— 也是这样的铁锈味,也是这样的温度,在五年前的锚点救援里,苍把她从濒死的时空乱流里捞出来,耳坠擦过她渗血的额角。
“别发呆。” 苍的声音里没了调笑,阿禾抬头,看见他眼底翻涌的银芒,那是折跃者特有的时空之力。而她作为守锚人,本该...... 本该缉拿这些游离在秩序外的 “时间盗贼”。
乱流撕扯着工厂残垣,锈齿轮开始逆时针倒转,阿禾的记录终端自动重启,刺眼的红框警告里,只有苍的侧脸清晰如常。他正用时空力绞碎逸散的能量,动作熟稔得像在自家后院除草。
“你在修复锚点?” 阿禾难以置信,折跃者向来以破坏锚点为乐,苍却在...... 补天?
苍没答话,指尖银芒更盛,那些倒转的齿轮竟开始归位。阿禾喉咙发紧,守锚人传承的守则与眼前景象疯狂冲突—— 这个该被审判的折跃者,此刻正救她于时间崩塌的边缘,就像三年前那场 “死亡事故” 里,他明明可以独善其身,却选择...... 替她挡下致命的时空乱流。
残垣彻底崩塌前一刻,苍拽着阿禾撞出工厂。身后,第七区锚点的残片悬浮在空中,竟开始以诡异的规律重组。阿禾的终端疯狂记录着这违背守则的一幕,而她望着苍的背影,终于承认一件事:那些被时间锈蚀的,不止是锚点,还有她对 “秩序” 的盲目信仰。
远处的地平线开始扭曲,新的时空乱流正在成型,苍的耳坠又晃了晃,银芒里藏着阿禾看不懂的情绪。而她口袋里,三年前苍 “丧生” 时,她偷偷藏起的半片耳坠,正随着乱流频率震颤,像在呼应另一个时空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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