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味觉重生
鼻腔里,嗅觉最先苏醒。
一股浓稠甜腻的奶油香,混合着廉价香水、汗水和电脑散热器吹出的温热之风,蛮横地灌入,熟悉得令人窒息。
紧接着是触觉。指尖下是键盘粗糙的磨砂感,而不是医院床单滑腻的冰凉。掌心微微出汗,黏腻腻的。
视觉最后聚焦,带着一种恍惚的眩晕。眼前是一面幽亮的电脑屏幕,显示着一份只编辑到一半的会议纪要。屏幕边缘,模糊地映出一张写满“关切”的脸蛋。
“栀栀?发什么呆呢?脸色好白,是不是低血糖又犯了?”声音透过听觉传来,甜得发腻,像裹了过多糖霜的毒药。“给你点的,全糖去冰,你最爱喝的。”
林薇薇。
苏甜甜——不,是南栀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随即开始疯狂擂鼓,撞击着胸腔,几乎要震碎肋骨。血液轰地一下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去,留下西肢百骸一片冰凉的虚脱。
她没死。
她不是应该死在那场精心策划的“意外”爆炸中了吗?死在头骨与冰冷的大理石台角撞击发出的沉闷巨响之后,死在林薇薇那张因嫉妒和狠厉而扭曲的面容定格的那一刻。
可现在……
她猛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这双手白皙、细腻,指尖圆润,还没有因为长年累月浸泡在糖浆、面粉和无数次高温炙烤而变得粗糙。这不是她那双被誉为“拥有魔法”、却最终被践踏的甜品师的手。
这是三年前的手。
她回来了。
巨大的、几乎能将人撕裂的震惊过后,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但这狂喜只持续了一秒,就被更汹涌、更冰冷的仇恨和彻骨的恐惧瞬间淹没。历史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巨大的秘密沉甸甸地压在心底,无人可诉,也无法诉说。她像是孤身一人被抛回了敌营,必须时刻戴好面具。
冰锥般的冷静迅速取代了所有情绪。她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像受惊的蝶翼。她努力扯动嘴角,挤出一个符合“苏甜甜”人设的、略带茫然和虚弱的笑容。
“没…没事,”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软糯和沙哑,“可能…可能是有点饿了。”她伸手,指尖微不可察地轻颤,接过了林薇薇递过来的那杯奶茶。全糖,去冰。前世,她最爱喝的口味,也是林薇薇惯常用来示好的小恩小惠。
冰凉的杯壁触碰到指尖,却让她觉得滚烫,仿佛握着的不是奶茶,而是她那份被愚弄、被窃取、最终被残忍终结的人生。
指甲无声地掐进掌心,剧烈的疼痛让她维持着最后的清醒和伪装。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活成任何人的垫脚石。
这一次,她要亲手将命运,熬煮成自己想要的甜度。
甜味,曾是她的信仰,是外婆灶台前温暖的背影,是食材在她手中绽放的光彩。如今,这甜味却成了包裹毒药的糖衣,成了她复仇之路最好的伪装。
办公室的空调嗡嗡作响,头顶的日光灯管发出惨白的光,打在林薇薇精心修饰过的睫毛上,投下小片的阴影。空气中飘浮着复印机墨粉和隔夜外卖的微弱气味。这一切构成了一幅无比真实却又令人窒息的画卷。
南栀低下头,借着屏幕的反光,看着那张看似懵懂无辜的脸。
游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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