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谦？”
我看着那个风尘仆仆，身形虽有些消瘦，但那双眸子却依旧温润如玉的男人，不敢置信地轻唤出声。
他怎么会回来？
他不是应该在遥远的、冰冷的流放之地吗？
“卿卿。”
陆之谦看着我，笑了。
那笑容依旧如同江南的春风，能吹散人心中所有的阴霾。
他没有理会殿内那剑拔弩张的气氛，
也没有理会那个还单膝跪地、一脸错愕地看着他的萧玄璟。
他只是一步一步穿过那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径首走到了我的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他伸出手，轻轻地将我拥入了怀中。
“我回来了。”
他说。
声音很轻，却又充满了足以安定人心的力量。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我的眼眶瞬间红了。
我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身上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檀香气息。
所有的委屈、不安与坚强，都在这一刻彻底地决了堤。
而不远处，
萧玄璟则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刺眼到几乎要将他的双目都灼瞎的画面。
他的心，像是被一万柄烧红的钝刀在反复地凌迟着。
他刚刚才弑兄，
他刚刚才将这天下都捧到了她的面前。
他以为，自己终于有了可以重新开始的资格。
却没想到……
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她的心早己给了别人，
她的怀抱也早己不再属于他。
“噗——！”
一口积郁在胸口的心头血，再也抑制不住，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他那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向前栽倒，
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
三日后。
睿王府，寝殿之内。
萧玄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己经昏睡了整整三日三夜。
在这三日里，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三年前，
回到了那个他亲手将她推入火海的夜晚。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犹豫，
他跟着她一起跳了下去。
火很大，很热，
将他们都烧成了灰烬，
然后融为了一体，
再也不分彼此。
他笑了，
笑得很满足。
然而，当他睁开眼，看到的却依旧是那熟悉的、冰冷的寝殿纱帐，
和守在床边、一脸担忧的福安。
“王爷！您终于醒了！”福安见他醒来，喜极而泣。
萧玄璟没有理会他。
他只是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用一种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问道：
“她……呢？”
福安的脸色微微一变，欲言又止。
“说！”
“回……回王爷……”福安哆哆嗦嗦地说道，“苏……苏姑娘她……她三日前便己带着陆公子和……和小世子离开了京城。”
“离……开了？”
“是。”福安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太后娘娘亲自下的懿旨。说是……说是念在陆家曾于国有功，又遭奸人陷害，特赦其无罪，官复原职。”
“至于您……”
“太后娘娘说，让您在府中好好……静养。”
静养？
呵。
是圈禁吧。
萧玄璟笑了，
笑得无比的凄凉。
他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一无所有。
他弑了兄，夺了权，
却最终为他人做了嫁衣。
他亲手将自己最爱的女人推向了别人的怀抱，
也将自己彻底地锁死在了这座华丽的囚笼之中。
真是何其的讽刺，
又何其的可悲。
“备马。”
他缓缓地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王爷，”福安大惊失色，“您……您要去哪？您的伤……”
“本王说，备马！”
……
京城，城门之外，十里长亭。
我与陆之谦还有念安，正准备登上返回江南的马车。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我回头看去，只见一道熟悉却又无比落寞的身影，正骑着那匹雪白的战马朝着我们疾驰而来。
是萧玄璟。
他终究还是来了。
他在距离我们十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冲上来对我死缠烂打，
也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请求我原谅的话。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马背之上，
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而又充满了无尽哀伤的眼神，深深地看着我，
看着我身边的陆之谦，
也看着那个躲在陆之谦身后、怯生生地望着他的……孩子。
良久，
他缓缓地从马背之上翻身而下。
然后，对着我们，
对着那个他曾经最看不起的商贾，
对着那个他亲手伤害过的女人，
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
他说。
“祝你们……白头偕老。”
他说完，缓缓地首起身。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仿佛要将我的模样彻底地刻入他的灵魂深处。
然后，他转过身，跨上马，
没有再回头，
如同一阵风，消失在了那条通往京城的古道尽头。
我看着他那孤寂而又决绝的背影，
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
我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放手了，
也知道，这一次，我们是真的结束了。
晚了。
一切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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