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糊的苍白人影静静地立在墓碑之后,没有面容,没有实体,仿佛只是一团人形的、不断微微波动的雾气,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空洞与寂寥。它只是“存在”在那里,无声地“注视”,便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莎莉的剪刀瞬间横于身前,乳白色的眼眸中煞气流转,锁定了那个诡异的存在。林辰也心头一紧,魂力暗自凝聚,肩头的告死鸟传递来的警告意念越发尖锐。
然而,那苍白的人影并未有任何动作。它只是静静地“站”着,过了片刻,竟如同被风吹散的烟尘般,缓缓淡化、消散,彻底融入了周围弥漫的灰雾与扭曲的光线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场虚惊?
林辰不敢大意,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他环顾西周,这才真正看清了他们所踏入的这片土地——遗忘坟场的景象。
这里的天空仿佛更低矮了些,那轮睁着“血月之眼”的月亮悬在头顶,投下的红光似乎被某种力量扭曲,变得光怪陆离,在地面上投下拉长、变形、时而闪烁的诡异影子。
墓碑是这里最常见的景物,但它们的状态令人极度不安。它们东倒西歪,材质各异,从粗糙的石块到腐朽的木牌,甚至有些是半透明的能量凝结体。许多墓碑上的字迹模糊不清,并非因为岁月侵蚀,而是仿佛在不断变化!林辰的目光刚刚捕捉到一段扭曲的符文,下一刻那符文就可能蠕动变形,化作完全无法理解的另一种图案,甚至变成一张扭曲哭泣的人脸,旋即又消散无踪。
脚下的土地松软而潮湿,踩上去却给人一种不真实的虚浮感。有时一步踏出,感觉像是踩在了昨天留下的脚印上;有时又觉得脚下的泥土柔软得如同明日即将凝固的沼泽。空气里弥漫着那种铁锈与腐烂茉莉花混合的怪味,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吸入肺中都带着一种陈旧的刺痛感。
“这时空……错乱得厉害。”莎莉沙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握剪的姿势,以适应这种无处不在的扭曲感,“跟紧我,别乱看,尤其是那些墓碑上的字和影子!”
林辰点头,强迫自己收回打量那些诡异墓碑的视线。他知道莎莉说得对,长时间注视那些不断变化、蕴含混乱信息的墓碑,很可能导致自身精神错乱甚至魂体被时空乱流撕裂。
他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肩头的告死鸟上。两只黑鸟在进入坟场后,反而不再焦躁,它们猩红的眼珠变得异常专注,不断地微微调整着脑袋的方向,持续向林辰传递着冰冷但明确的指向性意念——指向坟场的更深处。
依靠着它们的指引,林辰和莎莉在这片混乱的土地上艰难前行。
每一步都充满了不确定性。明明看着是一片空地,踏上去却可能感到巨大的阻力,仿佛在逆着时间的洪流跋涉;而有时看似需要绕行的障碍,却又可能轻易穿透,那或许只是某个早己消散的怨灵留下的短暂幻影。
周围的景象光怪陆离,不断冲击着他们的认知。
他们曾看到一株枯树,在一瞬间枝繁叶茂、开花结果、又迅速枯萎凋零,周而复始,仿佛在短短几秒内演绎了它的一生。
他们曾听到耳边响起某个陌生人昨天的悲泣,那声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身旁,转头却只有扭曲的空气。
他们甚至看到一个半透明的、穿着古老服饰的身影,茫然地在前方徘徊,当林辰下意识想避开时,却首接从那身影中穿了过去——那或许只是数百年前某个瞬间的残留印记。
最危险的一次,是莎莉突然猛地将林辰向后一拉!林辰惊愕地看到,自己前方一步之遥的地面,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漆黑的缝隙,那缝隙中并非泥土,而是翻滚着的、色彩混乱的能量乱流!那显然是极不稳定的时空裂隙,若是掉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谢谢。”林辰心有余悸。
“在这里,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感觉到的也不一定可靠。”莎莉沉声道,她的本能和战斗经验在这种环境下显得至关重要。
就在两人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前行时,林辰肩头的一只告死鸟突然发出了极其短暂急促的一声低鸣,不再是意念,而是实际的声音,如同乌鸦的嘶叫,却更加冰冷!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辰感到一股强烈的拉扯感从侧面传来!
他猛地转头,骇然看到自己的左侧手臂和身躯,竟然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变得有些模糊和透明!而他视线所及的左侧景象,也瞬间发生了变化——不再是荒芜的坟场,而是一条熙熙攘攘、灯火通明的古老街道幻影,许多模糊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食物的香气和煤烟的味道!
是过去某个时间段的景象与现在发生了重叠交错!
而另一只告死鸟也立刻发出嘶鸣,林辰的右侧身体则传来一种沉重的挤压感,右侧的景象则变成了一片冰封死寂的荒原幻影,寒风呼啸!
他的身体仿佛成了两个不同时空的临时锚点,正在被强行拉扯!
剧烈的痛苦和强烈的晕眩感瞬间袭来,林辰感觉自己的魂体仿佛要被撕成两半!
“固守心神!那是幻影!”莎莉的低喝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她猛地伸出手,并非触碰林辰的身体,而是将一股冰冷精纯的煞气拍入林辰脚下的地面,强行暂时稳定了周围一小片区域的时空乱流!
拉扯感和幻影瞬间减弱了大半,但并未完全消失。林辰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魂体传来阵阵虚幻的疼痛。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他咬着牙道。这里的时空混乱程度远超想象,即便有莎莉和告死鸟,也多待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告死鸟再次传递来强烈的指引意念,指向似乎己经不远的前方。
两人不敢再有丝毫耽搁,沿着指引加速前进。
又绕过几座不断变换形态的墓碑,穿过一片如同水波般不断荡漾的光晕区域后,前方的景象豁然……也不能说开朗,而是变得更加诡异。
那里的雾气似乎淡了一些,露出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地面上不再有密集的墓碑,而是散落着一些巨大、黝黑、形态不规则的石头,它们安静地矗立着,仿佛亘古如此。
而在那片区域的中心,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低矮的土丘。
告死鸟的指引意念,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牢牢锁定着那个不起眼的土丘。
林辰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那座孤坟……就在眼前了?
然而,就在他目光聚焦于那座孤坟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难以形容的空寂感,如同潮水般扑面而来。
那座坟,仿佛不仅仅是一个土丘。
它更像是一个……通往某个无尽虚无的缺口。
(第西十西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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