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澄被勾起来了好奇心，连连说好，乐呵呵地将自己买来的糕点捧着给阮欣宁尝尝。
姐弟俩聊了会儿天，天色慢慢黯淡了下去。
春月打开灯罩子，用火折子将烛火点亮，屋内瞬间亮堂了起来，过了半晌，又拿着簪子挑了挑灯花，噼啪一声，火苗跳动人影也跟着摇晃，做好这些她这才将灯罩盖上去。
她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连忙打开门去喊守门的丫鬟去端晚膳来。
阮欣宁换了件桃粉色撒花对襟长衫，因着吃的是家宴，用玉簪简单挽发后，便坐在了八仙桌前。
毕竟是和自己的亲弟弟一同用膳，俩姐弟见面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故而这桌饭菜也做的要比平日里吃的丰富精致些——
一碟红烧狮子头上面用秘制调好的酱汁淋上、熬煮了一个时辰的乌鸡汤鲜香甘冽，小炒黄牛肉配上绯红色茱萸又辣又香令人食指大动，烤鸭也是烤的焦香酥脆，且不说胭脂鹅脯、金齑玉脍和三脆羹这样精致的菜，还有甜点玉露团、松黄饼这些。
阮欣宁知晓阮澄爱吃辣，便将那几个辣点的菜都换到了他面前来，“快尝尝。”
阮澄夹起那块椒麻鸭咬了一口，眼睛不禁微微泛着亮光，虽然不及他在蜀地那边吃的辣，但味道是一点儿也不差。
他赶忙吃了小半碗，这才抬起头，接过一旁丫鬟递来的茶水，不禁感慨道：“姐姐找的这个厨子莫不是蜀地的吧？怎么做这些菜这样的正宗？我之前去蜀地游历时，那边便是煮鲫鱼都是要放茱萸的。
这样重口味的东西，京城的达官贵人们都不爱吃，说是有损他们的身份……唉，原本还惆怅着离开了蜀地便吃不到这样好吃的东西了，如今看来这也算是机缘巧合了不是？”
阮欣宁将自己碗里不小心夹到的姜丝一一挑了出去，语气轻快温和，“我知晓你爱吃这些菜，便唤了醉香楼里的大厨过来，他呢祖籍就在蜀地，做这些菜也是信手捏来。”
“还是我姐姐想的周到。”阮澄夹了一块黄牛肉送入嘴里，圆溜溜的小狗眼带着几分可爱与率真，“对了，我听他们说这放榜后便在过几日就要开始去宫里头领赏上任了，也不知道我到时候会被分到京城外还是京城内。”
阮欣宁听到这话，眉头不禁微微皱了起来。
论私心，她自然是希望自家弟弟能够留在京城内为官的。
可按照阮澄自己的意愿，他必然是希望能够出去建功立业一番的。
她鲜少的只是笑了笑，没有在弟弟最是开心的时候说话，而是选择沉默地给他夹菜，裴从谦也能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再看了看兀自憧憬开始傻傻乐呵的小舅子，他就知道这姐弟俩不在同一频道上聊天。
裴从谦下意识地握住了阮欣宁的手，旋即转移了话题，“这件事情约莫是等圣上来裁决的，趁着此时此刻有时间，你便先好好同你姐姐多聊会儿天。”
阮澄将饭菜咽下，“那是自然！”
等将阮澄送出府后，福喜堂那边也派了人过来传话，“大少夫人，老夫人派人来传话，说是要大少爷去一趟。”
裴从谦才净手，听到这话倒是也不再迟疑，想着应当是和裴闻川中榜有关，便简单换了身干净衣裳准备前去。
“夫君，你把这个带上吧。”阮欣宁身体上的伤还未恢复自然是不能去的，但该为裴从谦顾虑好的她也会安排明白，她将那边重新放好炭火的绣炉递到裴从谦的手里，“现在虽然雪停了，但外头还冷着呢，带上这个吧。”
裴从谦原本想说自己身体都恢复的差不多了，但瞧见自家夫人满是担忧的神色，倒也没再拒绝，而是接下，瞧见她鬓发有些凌乱，抬手替她整理好头发，“放心，我身体比先前好多了，夫人还是早些去榻上歇息，莫要在这风口上站着了。”
阮欣宁点点头，目送那修长挺拔的身影渐渐没入庭院中，这才收回目光……
裴从谦才赶到福喜堂前，就看到老夫人坐在堂上长吁短叹，而裴闻川也是一脸菜色，“这是怎么了？”
他才开口，就看到老太太抬手‘咚咚咚’地敲着拐杖，“这、这孽障……也不知道交的什么狐朋狗友啊，好好的武考榜眼就硬生生地没了！他那朋友也参加了武考，写了篇圣上不喜的那位罪臣的言论。
好死不死的，惹了圣上大发雷霆，更好死不死的，这混账东西自己也写了这个人，虽没有说那罪臣的观点，但也是遭了牵连。他那朋友被取消了此次武考的成绩，而他这次虽还在榜上，但不算是武考的榜眼了。谦哥儿啊，都说兄弟手足的，我这老太婆也没求过你什么，就想让你能不能进宫一趟，让圣上将这道口谕撤了去……”
此话一出，屋内寂静了下来，风呼呼地往长廊里头吹，吹得衣袂翻飞，也叫人莫名的脚底生寒。
裴从谦轻轻着指腹，眼睫微垂，“常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圣上是天下之主。若说收回便收回，那这天子成了什么？岂不是没了天威？”
老太太听到这话也没法子反驳，但柳侧妃并不这么认为，她不死心道：“听谦哥儿这话的意思，想来是本就不愿意了，说什么兄弟和睦，到头来还不是为着那丁点面子就弃兄弟的前途于不顾了？”
裴从谦还未说话，那边的王妃听到这话显然是不满了，“柳侧妃，注意你的言行，自己儿子不争气，就不要怪这个怪那个的，真当自己是那一碟子菜了。你有这个空闲，还不如想想日后怎么为川哥儿在官场上站稳脚跟，你说呢？”
柳侧妃听到这番话，气的胸膛起伏的厉害，她连忙掩面啼哭了起来，“王爷啊，妾身也是关心则乱，没有旁的意思，王妃姐姐何故这样斥责我？叫我在下人面前都没了颜面……”
王妃看着她来这一套，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裴闻川也是觉得没什么面子了，他紧紧抿着唇瓣，好半晌才开口道……
题外话：金齑玉脍指的是鲈鱼脍、三脆羹指的是肚丝、腰花和海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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