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马上便是你的生辰了，这个便先提前当做你的生辰礼吧。”只见顺德帝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雕刻精细的白玉镂雕荷童子佩，语气沉缓伴着几声咳嗽。
裴从谦自然不能拒绝，要是拒绝了那便是生分了，他双手接过，连忙感谢，“多谢圣上赏赐。”
顺德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舅甥二人就不必这样的客气了，你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些时协助礼部做事也是辛苦了，这玉佩就当做是给你的犒劳和嘉奖了。”
裴从谦笑着同顺德帝再说了几句话后，这才从御书房里出来。
苍穹微微泛着铅墨色，宽阔平整夹道两侧朱墙耸立，黄琉璃瓦上覆着层层薄雪，镂雕的石座莲花灯只留下残余灰烬，有内宦提着木桶拧干抹布开始擦拭，那冻得满是冻疮的手颤栗在寒风中，瞧见了他又连忙跪下身。
按理来说，裴从谦早就习惯了这样居于上位的生活，可他也见过那人间疾苦，故而心里瞧见了自然是能帮些就多帮点，让宿影给了那小内宦一盒膏药便直接离开了。
等到他坐上马车时，一种油然而生的疲倦涌了上来，他掀开帷幔往外头瞧去。
临近年关，街上人潮涌动，卖包子的、吆喝着卖年画的，以及穿街走巷的小贩挑着装满糍粑的担子，时不时停留下来看着身后那在卖炭火的老翁身上。
裴从谦拧了拧眉心，倏地瞧见了小几上的案卷，其中有一封用红蜡封了，他深吸了口气，这才打开来细细查看，上面是他其中一位侍卫传过来的信——
近来圣上病体抱恙，五皇子最近蠢蠢欲动，已然找到他有豢养私兵的部分证据，只是五皇子是个极为敏锐的人，一旦发现不对劲，便将自身都掩盖起来，叫人想要找证据也找不到。
裴从谦只好拿起小几上的狼毫笔，沾了沾墨水在上面提笔写下一句话：先不要打草惊蛇，从五皇子的身边人入手，最好看看他和哪个武将私交甚密。
笔搁置在了笔架上，指腹处沾染的墨渍被他用帕子轻轻擦拭去，但眼里浓郁狠厉却是久久不散。
……
王府，鹤居苑中，已然快至晌午，屋内今日准备做热气腾腾的饭菜，先是叫人拿来了切成薄片的兔肉、水嫩新鲜的白菜、黄羊、山鸡、雪白水豆腐、口蘑和鲜鱼片放入在拔霞供里。
热气腾腾的雾气弥漫扑到人身上来，阮欣宁夹着一块儿鱼片放入其中，因着是以放了鸡汤为底汤的，故而这汤也极为鲜嫩，她这边放着菜，外头就传来了通报声。
“大少爷回来了！”春月捧着菜走了进来，而后迅速擦了擦手，笑盈盈道：“这下可好了，大公子才回来便可吃上热乎乎的饭食了，这拔霞供啊就得这么冷的天儿吃，暖胃又暖心的。”
说着春月便开始拿着小铲子轻轻拨动了下炭火，瞧着火烧的越发旺了，这才将豆腐下了进去。
阮欣宁走出门迎接，裴从谦从月洞门外踏雪而来，绯色官袍在洁白雪天里成了一抹亮色，白皙面颊上带着几分薄薄红晕，明明步伐矫健着，但她就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快步走上前，见他手里连暖炉也没有，连忙用自己的手牵住了他，“夫君怎么也不将我的暖炉带上？如今手冰的感觉都快成冰窖了。”
裴从谦听着阮欣宁絮絮叨叨的声音，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夫人说的是，下次我一定注意。”
“你要是下次真的注意就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而不是当做耳旁风了。”阮欣宁牵着他的手一同跨入了屋内。
里头烧着地龙，冒着白气儿的拔霞供将室内都点缀的仙气缭绕，因着是大冬天的，围炉吃饭显然要更加有烟火气些，春月特地让人拿来了厚厚的蒲团，搁置在氍毹上。
裴从谦在一旁净手，温热的水将那点寒意都化开了，他正拿着帕子擦拭手，这边手上便多了一抹雪花似的油膏子，带着桂花清甜的味道，却见阮欣宁很是细心地将那油膏子揉化开，“你手生的这样好，要是长了冻疮便不好看了。”
这手是的确生的好看，纤长如玉，冷白手背上带着隐隐露出青筋，像是一柄撑开的玉质折扇，漂亮的不可思议。
裴从谦轻轻捏了捏她白中带粉的面颊，唇角漾起一丝笑意，“若是不好看了，难不成夫人还不要我了。”
“浑说。”阮欣宁努了努嘴，给他擦完了油膏子这才坐在蒲团上开始夹菜，因着是在矮几上，倒是拿菜碟子也方便不少，“今日我瞧着你回来的比平日要晚些。”
裴从谦坐在了她身侧，他轻咳了几声，这才缓缓开口道：“圣上是顾念着我生辰要到了，便给了我这块玉佩，你若是喜欢便给你。”
他说着，便拿了出来。
阮欣宁只是仔细瞧了瞧，随即将这玉佩还给了他，“我这儿就不用了，那可是圣上独独赏给你的，再说了这是你的生辰礼，我都还没给你生辰礼，怎么能要你的呢？”
“你若是喜欢，拿去又有何妨？”裴从谦觉得她有些可爱，眼角含着笑意道：“再说了，夫妇一体，我们之间就不必算的那样清了。”
阮欣宁看一眼，见他眼底带着笑，不禁笑着回绝：“我不要，听说你会刻印章，你到时候刻个印章给我，好不好？”
裴从谦曲指在她鼻尖剐蹭了下，温声道：“夫人提的要求，我自然满足。”
“对了，那万朝来贺的话，我是不是也要去宫中陪着你？”阮欣宁从拔霞供里舀了一勺鸡汤到裴从谦面前，“他们说五品以上的官员都是可以带着家眷过去的，我若是要去，那到时候岂不是还要做一套好点的衣服？”
裴从谦夹了一块鱼片，送入嘴里，“我早就叫人给你备好了，待会儿用完膳，你去里头试一试，若是不合身或者不大合你心意的，我吩咐人下去给你改了。”
阮欣宁微微歪着头，单手撑着下巴瞧他，“想不到我家夫君是个这样体贴的。”
裴从谦才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到外头有人嚷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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