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欣宁淡淡扫过这其余三人，她自然是注意到了鲁管事的眼神，可她轻轻避开，说：“鲁管事，你三番五次地都要来插嘴，主人家说话，你这个做下人的还真是有够无礼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了几年管事，在这府里头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管着所有人的生死了？”
鲁管事原是不怕的，但在听到这话后背脊处还是不自觉的有些发寒，他不由得将腰弯的更曲了些，他心里恨极了，面上却是嘿嘿笑了下，“哪里哪里，我也是做奴才的，都是为王府办事罢了。”
人生的粗鲁，心却是细着，不叫人拿半点错处。
阮欣宁轻笑了一声，拈着琉璃盘上的枣泥山药糕，咬了一口，“我瞧着你也是个明事理的，怎么还能次次犯错，次次顶撞主子？”
鲁管事紧紧攥着藏在袖子里的手，憋出一丝冷笑来，“大少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小的也不知道哪里做错了，小的只不过是就事论事——”
“来人，将他给我轰出去！”阮欣宁在案上重重一拍，“忤逆主子，这些年又贪了不少的银两，我原是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奈何你总要在我面前来上蹿下跳，惹得人这样不快！”
其余的两位管事被这样的举动显然吓得连半句话也不敢多说，只是将头垂的更低了些。
“小的……小的何时贪墨了银子？少夫人莫要听了小人唆摆啊，小的这是为了王府鞠躬尽瘁啊，那些所谓的银子，都、都是小的这些年积攒下来记得积蓄，哪里就是贪墨了呢？”鲁管事虽然心虚的很，但显然的他也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哪怕眼前这少夫人就是把他的尾巴揪了出来，难不成还能在这东府里头对他怎么样吗？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位大少夫人并不是好对付的。
这边他话才说完，那头就进来了两个扮做小厮的侍卫将其扣押住。他虽生的块头大，但这些年每日不是泡在酒池肉林里便是宿在秦楼楚馆中，那身子早就虚了，如今也不过是一具空壳罢了。
阮欣宁也不和他废话，直接将春月拿过来的账本丢在他脸上，“是不是故意篡改账本，你自己心里门清，不必在这里和我多费口舌！”
“少夫人好大的架子！我鲁二好歹是王府十年的老人了，你还未嫁进来前谁不尊我为一声鲁大爷？！”鲁管家气急了，这下嘴上也不把门。
阮欣宁语气却是淡了下来，“把他嘴给我堵上，先打个三十大板子，再问问王妃的意思。”
一旁的春月得了令，就去唤王妃身边的曹管事处理去了。
阮欣宁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语调漫不经心，脸上还端着笑，“诸位管事，你们可还有异议啊？若是有，尽可像那鲁管事一样畅所欲言，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那两位管事脸都吓白了，颤着声道：“全凭大夫人做主。”
他们可不是鲁管事那种傻子，眼下这大夫人明显是抓住了他们的弱点，若是这个时候硬碰硬，那就是鸡蛋碰石头，碎掉也不过是迟早的事。眼下服个软，日后还是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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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欣宁眉眼微微垂下，“好了，等会儿曹管事到了，叫着东府里的丫鬟婆子和小厮们都过来领牌子，我有事情要吩咐清楚。”
等到阮欣宁将事情和规矩都定好后，她这才从东府离去，下人们各个噤若寒蝉，都不敢在她面前耍花招。
……
雪不知是从何时下的越发大了，裴从谦手执桐油伞，快步走在庭院里的青石板上，碎雪沾染乌靴，化成了墨渍似的，斑斑点点。才穿过廊庑，就瞧见春月正坐在穿堂那儿煎药。
炖盅里的药膳翻滚着，咕咚咕咚冒泡，白雾蒸汽将陶罐盖顶的叮当响，她手里摇着蒲扇，听到了脚步声，这才转过身望去。
她连忙放下东西，朝裴从谦行礼，“大少爷。”
裴从谦点点头，瞧了眼那炖盅，“可是夫人不舒服？”
“这是四物汤。”春月叹了口气，满脸忧愁，“夫人今日来葵水，腹部疼痛的紧加上还还不断在处理东府里头那边的丧事，不过夫人每月来葵水也就疼个一两天，挨过这两日想来会好很多。”
裴从谦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之前就让府医给阮欣宁调理身体，毕竟总是来葵水腹痛也不是个法子。眼下看来，这宁儿多半是没有遵从医嘱，按时喝药了。
他立刻跨门而入，瞧见阮欣宁正靠在美人榻上的引枕处，小腹以下盖着秋香色蜀锦薄毯，手里还抱着暖炉，眼睫微微垂着，像是在阖眼睡觉又好似是在思考着些什么。
外头落了雪，屋内也有些昏暗，好在窗上贴的是明纸，这才比其他屋子瞧着要亮堂些。
他才坐在阮欣宁的身侧却不上美人榻上，阮欣宁便缓缓睁开眼醒了过来，“夫君？”
裴从谦淡淡应了一声，随即将自己的手放置在火盆上烘暖，待手暖了，身上冰雪也化开了，他这才坐在榻上。
阮欣宁白着一张小脸，想着直起身来，才要问裴从谦要不要更衣，就听他说：“你来月信疼，就不要挪动了。”
裴从谦将人抱在自己怀中，随即把她手里的暖炉接过，而后轻轻贴在她小腹上。
阮欣宁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略带清苦明冽的药香，不禁觉得有些安心，甚至连小腹的痛楚都少了好些，她顿了顿，这才问道：“你不是说去府衙里有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有事情，但很快便办好了。”裴从谦下巴抵在她毛绒绒的发顶上，两人岁数相差虽是不大，但阮欣宁骨架生的小，随意一搂整个人便落在了怀中。这样垂眸看去时那粉白脸蛋像是团子似的，雪白如云，令人忍不住想要触手捏一下。
“我有事要问夫人，还请夫人解答。”
阮欣宁噗嗤一笑，“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的裴大人还有不知道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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