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阿日奇输了，脸色难免有些难看，他的同僚本来也想着上前来劝说，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终究还是停顿在了原地。
周遭的人都在议论着阿日奇何时才能将自己的一只脚给砍掉，有的看好戏，有的脸上就差写着：痛快、活该这四个大字了。
皇上自然知道这是阿日奇自寻死路，唇角带着几分冷笑，任凭阿日奇那额角都渗出了冷汗来，他也半句话不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阿日奇。
裴从谦轻轻掸了掸落在袖袍上的雪花，薄薄眼皮微微抬起：“怎么，阿日奇你这是想要反悔了吗？还是说你想用你们国家的土地还是增加每年的贡品来抵你这条腿呢？”
语气明明悠悠然，但阿日奇却是听出了某种莫名的寒意，叫他手心手脚都在不自觉的发寒、发凉。
“今日之事……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裴大人何故这样咄咄逼人呢？”阿日奇不禁轻哼一声，这话衬的裴从谦反倒是那个小人，而他却是被逼无奈的正人君子似的。
裴从谦不疾不徐地反驳道：“阿日奇，若是我输了你可会饶过我？先别将话说的这样冠冕堂皇，你只不过是在赢之前想着将我置于死地，好解你们单于的怒气和怨意。而我代表的是大雍，若我反悔，我大雍将要蒙羞，而你代表的是匈奴，你愿意让你的单于因为你的失误而蒙羞吗？”
这话落下，阿日奇再也没了言语去刁难裴从谦，他紧紧攥着双拳，而后讷讷地对着不远处的侍卫道：“拿我的大刀来！”
话音落下，锋利的大刀便递到了他手中来，寒光在眼前闪现而过，令他不适地闭上了眼睛，随即他死死咬着牙，一刀砍了下去！
撕心裂肺的痛叫声在比试场上传来，听得叫人没由来的害怕，这种程度的害怕倒不是因为鲜血淋漓的害怕，而是有种感同身受的害怕，故而有些看不得这样血腥场面的都吓得闭上了眼睛。
断腿被丢弃在一旁，阿日奇因着失血过多，直接晕了过去。
很快便有御林军用担子将人从比试场上抬了下去。
而这边的裴闻川因着听到那声惨叫，也是不由得愣了愣，恰好到了自己比试时，对上的那匈奴人也改了主意，并未提出什么过分要求，两人打成了平局，既没输也没赢。
待到比试结束时，裴从谦这才从比试场上赶了回来，他瞧见站在棚子底下的阮欣宁连忙走到她跟前，紧紧握住她的手。
若不是因着这儿人多又是在宫中，他恨不能直接将人搂入怀里好好安抚一番，“今日之事可吓到你了？”
阮欣宁轻轻地点了点头，“自然是吓到了，虽然相信你不会输，但心里头自然是有些担忧的，毕竟输了的代价我不敢想象……”
从她的视角看来，裴从谦身子孱弱，即便这几个月调养的不错，但若真的失去了一条手臂，怕是要元气大伤一番，等到真的要养回来，那便是难上加难了。
裴从谦将她鬓角的碎发拢到耳后，“不必害怕，我不会输的。”就算是为了她，自己也绝不会输的。
这场比试大家都看的心潮澎湃，皇上为了嘉奖裴从谦甚至还在晚宴上给了黄金百两、一大块田地、丝绢布帛几百匹，甚至拿出了自己亲手酿制了多年的桂花酒，酒味芬芳醇厚，入喉甘冽，但回味之中却带着些许辣味。
的确是上等的好酒。
裴从谦向来克制，可因着身体好了不少，他今晚在所难免的有些贪杯。
阮欣宁在他喝了第五杯时便劝说道：“好了夫君，再这样喝下去，你就该醉倒了。”
裴从谦眼神有些迷离的看着坐在身旁的妻子——芙蓉如面，柳如眉，尤其是那胜雪般的肌肤，在千万盏烛火下显得分外动人好看，连那面颊处细小的容貌都带着浅浅薄光。
他在小几下牵着阮欣宁的手，定了定心神，这才缓缓道：“夫人放心，我会注意的。”
他单手撑着额角，眼睫眨了眨，一错不错地看着阮欣宁。
这下，阮欣宁是真的知晓裴从谦是有些醉了，她说这话的时间晚了些。
没想到桂花酒酿出来的酒还能将人扰的喝醉。
皇后娘娘心细些，瞧见这一幕便让身侧的宫女去给裴从谦端来了醒酒汤。
等到宴会散去，裴从谦坐在马车里，头轻轻靠在阮欣宁的肩头，像是在找寻自己的港湾一般，依恋而又信赖非常。
阮欣宁拿着大氅给他盖好，原以为自己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多少会有些觉得难闻，但不知道是不是中和了他身上的药味，这样闻着倒也还好。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王府的影壁上，阮欣宁被春月搀扶着下来，宿影则是扶着有些醉了的裴从谦，阮欣宁搭了把手，人才没摔着。
裴从谦只是觉得人有些站不稳，但意识还清醒着，他摆摆手，示意宿影退下，自己则是牵着阮欣宁的手往府里面走。
雪落了一地，月光从浓浓云层中筛了下来，浅淡亮光洒在裴从谦和她的肩头，恍若是披了一层纱衣，冷白肤色透着玉似的光泽，像极了从天宫处下凡的仙人。
阮欣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和这个人渐渐越来越相爱，兴许是因着从成婚的第一日开始，她封闭的心房就被他撬开了一个角，“我回去给你煮你爱喝的桃花羹，如何？”
裴从谦听着她柔缓的声音，不禁淡淡笑了起来，“你这是把我当小孩儿哄了？”
“我这是关心你，哪里就是把你当做小孩儿来哄呢？”阮欣宁故意别开视线，不去对上他的目光，“再说了，我之前来葵水，你不也是这样的吗？一下问我还疼不疼的，一下还问我有没有想要吃的。”
裴从谦捏了捏她的手，“这些都交给下人来做就好。”
“那我需要做别的什么吗？”在阮欣宁的意识里，这些都是需要自己做些什么才能得到相应的报酬，上辈子她以为自己懂爱，结果真心错付，这辈子，她因为裴从谦的出现，想着重新学会去爱。
裴从谦轻轻捏了下她微微有些冰凉的脸颊，“夫人只需陪着我就好了。”
两人一同入了院子里，他们只关注着脚下的冰雪和手掌交握时的温度，并未曾瞧见那月洞门下一闪而过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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