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窗户听见小姑娘的喊声，刘秀兰手里的针尖一歪，几滴血珠蹭到了手里的鞋底子上。
放下手里的活儿，一片儿腿趿拉着两只鞋就往老林家这头赶。
等进了院子，她和马队长招呼了一声，几步就走到林念安和她妈跟前儿。
李雨薇动动嘴唇，话没说出来。
林念安上前叫了一声“姥姥”。
尽管刘秀兰的身形瘦小，比杨桂枝矮了许多，她仍像老母鸡护崽儿一样把林念安娘俩护在身后。
“我说亲家母，你咋咋呼呼地大老远鬼都能听见了，你这瞎话说得可真一套儿套儿的。”
“到底是谁给谁气受？自从我家雨薇生了个闺女，你掐半拉儿眼角看不上我家雨薇，不分什么场合尽说那三楞子话。”
“那是我家雨薇敬重你是国荣的妈不想和你撕破脸，你倒好，乌鸦插个孔雀毛还抖起来了。”
“你不就是想分家吗，分就分呗，今个我就替我闺女做主了，分！”
刘秀兰每说一句话就用手指一下杨桂枝，把杨桂枝气得粗脖子红脸的冷不丁从地上站起来。
马队长皱着眉，一看杨桂芝这苗头，大声喝了一句：“你想干啥？”
杨桂枝本来想和刘秀兰撕吧起来，被马队长这么一喝收住了脚步，立马换了一副苦瓜脸。
林念安一听姥姥支持分家，立马接了一句，“不止要分家，我和我妈俩要和她们断亲！”
这下杨桂枝可抓住了话柄，“马队长，你听听！她们娘俩这是商量好了要这么干呀，这不明摆着有外心了吗？”
马队长把嘴一撇，“得了，你也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要是都同意分家就说说怎么个分法。”
杨桂芝和林国华对看了一眼，好像达成了某种意见。
然后，说：“她和国荣住的那间土房是我们家借给她们结婚用的，国荣没了，她带着念安又住了7年，这7年应该给我点房租吧。”
“李雨薇欠着生产队的工分，也没分下多少口粮，她和念安都是吃我和国华的那份，这分家不得还我们点口粮呀。”
一听杨桂枝说出这话，围在门口看热闹的人开始交头接耳。
林念安在心里彻底断了和奶奶一家的情分，冷冷地说：“又让我妈交房租又要还口粮的，你想钱想疯了吧。”
她朝地唾了一口，“钱没有，口粮也没有，那间土房我们也不稀罕。”
李雨薇本来想忍一忍，寻思今天的事就忍过去了，毕竟忍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可看杨桂枝今天这架势，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和念安扫地出门。
她挺了挺腰，一字一句的说：“断亲，我不分你们的，你们也别动歪心思想找我要钱。”
“对，断亲！”
林念安又重复一句。
马队长的眼神朝杨桂枝看了过来。
杨桂枝巴不得她们娘俩早点把房子腾出来，心里乐脸上则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既然她们娘俩要断亲，那我也没意见，断就断了。可光说不成，得立个字据吧。”
这要是换做别人家，马队长能劝劝以和为贵啥的，可这杨桂枝一家，他不想劝，觉得劝了就是把人往火坑里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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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队长朝看热闹的人堆喊了一句，“谁跑一趟，把何会记找来。”
话音刚落，一个欠儿登就跑去找何会记去了。
不一会，何会记来了。
听完这些情况之后，他掏出随身带的纸笔，写了两份一模一样的断亲书。
林国华、杨桂枝、林念安、李雨薇在马队长和何会计的见证下，在断亲书上签了字按了手印。
杨桂枝拿一份，李雨薇拿一份。
马队长朝门口喊了几嗓子，“散了吧，该干啥干点啥，明天就上工去了，谁不去扣谁工分。”
轰，人群散去。
林念安一手拉着妈，一手拉着姥姥走出了院门。
杨桂枝和林国华心满意足地回屋去了。
如今没了房子，只能去姥姥家住了。
好在姥姥寡居多年，家里闲着一间土房，收拾一下勉强能住。
一路上，三个人没说话，在她们身后还远远的跟着几个好扯老婆舌的妇女。
来到姥姥家，林念安让姥姥在屋里和她妈说话，自己去收拾那间土房去了。
她姥住的朝南的正房，闲着的是朝东的偏房。
推开满是尘土的木门，一张大蜘蛛网就出现在她眼前。
找来一根棍子搭下蜘蛛网，打开窗子通风，看着屋里破烂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收拾。
就这样左一把又一把的，终于把炕收拾干净了，转身又去收拾墙角一堆破烂东西。
棉絮、菜梗子、漏洞的破袜子……，屋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当她看到墙角的耗子洞后，明白了，这些八成是耗子叼来的。
心里想着，一会收拾完了得和点泥把耗子洞堵上。
灰尘太大，她的鼻子尖都挂灰了。
突然，脚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一开始她以为是土啦噶呢，拿笤扫一扫，金属的刮刺声引起了她的好奇。
她扒拉扒拉，一支发簪从灰土堆里露了出来。
捡了起来，吹吹土，仔细看看。
簪子上就镶嵌着一颗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珠子，不像是现在人们常戴的东西。
八成是耗子不知道从哪叼来的，看着还能用，待会洗洗，看看能拿出去换点东西不。
随手就把这支簪子揣裤兜里了。
收拾的差不多了，打来一盆水洒了地面，就到上屋那问姥姥有没有多余的被子啥的。
一进屋，看见姥姥和她妈眼圈都红红的。
她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妈，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就算饿肚子也能耳根子清净。”
“再说，我都14岁了，也能到生产队干活的，粮食的事，你不用愁。”
看着念安这么懂事，李雨薇越发在心里觉得亏欠了自己这个闺女。
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姥，有能盖的东西吗？”
“有两条被子不太厚，还有一个厚门帘子，都在炕梢那摞着呢。”
“那我先去烧炕，等炕热乎了我再拿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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