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河，横贯三千里，水色如墨，终年不冻。
传说此河无桥无渡，唯有一叶扁舟夜出，由一位盲眼老艄公撑篙而行。他从不收钱，只问一句：
“你死得冤吗？”
若答“是”，便载你过河；若答“否”，则推入水中，任其沉沦。
百姓惧之，称其为“冥舟叟”，却不知——这船底压着的，正是九百童男童女的尸骨。
这一年，沙悟净二十一岁，肩挑扁担，项挂九颅；猪八戒随行，七情罗盘隐现血光。
白骨精素缳的残魂经文尚在背篓中温热，他们又闻此地冤气冲天，遂循迹而来。
一、夜渡亡魂，童骸压舱
那夜，月隐星沉。
三人藏身河岸芦苇丛中，只见冥舟自雾中浮现——
破帆如裹尸布，船身刻满“往生咒”，可每一道符文下，都渗出暗红血丝。
老艄公独坐船尾，双眼覆着灰膜，手中竹篙竟以人骨制成！
沙悟净引动“听寂”，心种微震——
他听见了：
不是风声，不是水响，而是九百孩童的低语，自河底传来：
“冷……好黑……妈妈……”
“他们说带我们去成仙……为什么要把我们淹死？”
猪八戒用七情罗盘一测，顿时脸色惨白：“老沙……这不是渡魂船，是祭品运输队！”
真相显现于“咶”音之下：
三十年前，天庭颁布“童贞献祭令”：
凡九岁至十二岁、灵根未启的童男童女，皆被地方官以“选仙童”之名征召，实则押送通天河，活生生投入河心“功德井”中。
每沉一童，便有“功德金光”升腾，首入灵山某位高僧的修行台——
此即“功德置换阵”：以无辜者之死，换修行者之进境。
而这老艄公，原是当年负责押送的河伯，因良心未泯，放走一名女童，遭天刑剜目，永世罚为摆渡人，不得超生。
沙悟净凝视河面，第九瓣“归寂”缓缓旋转。
他忽然明白——
这不是迷信，是制度化的人命炼功。
而所谓“功德”，不过是沾满鲜血的谎言。
二、破阵问天，怒斥伪德
三日后，冥舟再出。
沙悟净主动登船，背篓轻放，项挂九颅念珠微微发烫。
老艄公沙哑问道：“你死得冤吗？”
“我活着。”沙悟净答，“但我知道谁死得冤。”
老艄公手一抖，竹篙击水：“不该问的，别问。”
“可若无人问，他们就永远只是河底的一堆白骨。”
他取出《赎罪录》，翻开一页，上面写着九百个名字——
是他以“听寂”之力，从孩童残魂中一一录下的真名。
“李阿禾，十一岁，长安卖花女；
王小川，九岁，盲父独子；
张玉娘，十二岁，曾写‘我想当大夫’……”
每念一个名字，河面便泛起一圈涟漪，仿佛亡魂在回应。
老艄公颤抖起来：“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不认为他们的死，该换来某个人多修十年道。”
沙悟净抬头，声音如雷：
“若‘功德’需以童命换取，那这天，早该塌了！”
话音落，他猛然掀开船板——
赫然露出层层叠叠的幼小骸骨，被铁链锁在船底，胸口各嵌一枚“功德符”，正不断抽取残魂之力，化作金光升空！
猪八戒怒吼一声，九齿钉耙轰然砸下！
船体裂开，骸骨浮出水面，九百道怨念冲天而起，化作哭雨倾盆！
三、断篙焚符，自沉赎罪
老艄公跪在船头，泪流满面。
“我错了……我当初若拼死反抗，或许能救下一人……”
他举起骨篙，就要自刺心口：“让我也沉下去，陪他们！”
沙悟净一把拦住：“你不该死，该死的是这制度。”
“可我执行了它三十年！”老艄公嘶吼，“我亲手把三百批孩子推下水！我也是凶手！”
沙悟净沉默片刻，将《坤元真解》交到他手中：
“你说你是凶手，可你也记得每一个孩子的脸。”
“那就用余生，做一件他们没机会做的事——”
“活下去，告诉世人真相。”
他转身，引动“唵唎?吽咶”五音齐鸣，镇魂鼎碎片悬浮空中，对准那枚主“功德符”！
“今日，我以九愿俑之誓、守道真人之志、素缳守经之魂——”
“毁你伪德之根！”
声波如刃，符箓炸裂！
金光逆转，九百道残魂终于解脱，化作点点萤火，缓缓升空，似飞向星辰。
老艄公仰天痛哭，将骨篙折断，投入河中。
然后，他取出一只木匣，交给沙悟净：
“这是……所有‘献祭童名册’的副本。
我藏了三十年，等一个不怕死的人。”
沙悟净接过，放入背篓，与《赎罪录》并列。
他最后望了一眼通天河——
风止，雨停，乌云散尽。
河面竟浮现出一条由萤火铺就的小径，通向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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