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蒙蒙亮，薛衍便被一股从未闻过的霸道香气硬生生从浅眠中勾醒。
这股味道太奇特了。
它带着泥土的质朴，却又混杂着盐粒的咸鲜，更深处，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合辛香，仿佛由十几种香料交织而成，丝丝缕缕，却又强横无比地钻进他的鼻腔。
他空空如也的胃袋，瞬间疯狂地痉挛起来。
薛衍猛地睁开眼。
火光下，姜月正蹲在那个破陶罐前，专心致志地煮着一种圆滚滚的黄色根茎。
香气，正是从那罐中升腾而起。
“醒了？”姜月回头，递过来一个热气腾腾的。
“侥幸在山里寻到的，我叫它黄精薯，尝尝。”
薛衍接过，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让他冻僵的手指有了一丝知觉。
他低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只一口，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软糯！绵密！
那薯肉入口即化，一种纯粹的甘甜在舌尖弥漫开来。
紧接着，咸香的味道和那股神秘的辛香瞬间爆发，粗暴地冲刷着他贫瘠的味蕾。
他读过那么多书，竟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这种极致的美味。
薛衍震惊地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瘦弱的孤女，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探究与震撼。
吃完土豆，腹中有了暖意，姜月看着剩下的几个，眼中燃起了火焰。
“我们去镇上，卖这个！”
她宣布了这个大胆的决定。
这是她全部的赌注。
空间里所有的土豆都被她取了出来，在陶罐里一一煮熟，又用一张干净的油纸，小心翼翼地包好了那撮“秘制香料粉”。
那是十三香。
是她反击的号角。
两人选在镇子西边一个流民聚集的街角。
这里人多，眼杂，最重要的是，离王记粮行最远。
姜月没有吆喝，只是将一块洗干净的木板垫高，把一个个冒着热气的土豆摆在上面。
那股奇异的香气，就是最好的招牌。
起初，过往的镇民和流民只是远远看着，眼神里全是戒备和不信任。
他们被骗怕了，对这两个外乡人和那从未见过的黄疙瘩，充满了怀疑。
可饥饿是藏不住的。
风将那勾魂的香气吹出很远很远，每一个闻到的人，喉头都在不受控制地滚动，口中的唾液疯狂分泌。
那不是米面寡淡的香，而是一种能唤醒人最深层食欲的，充满诱惑的味道。
一个衣衫单薄的小女孩，拽着她母亲的衣角，馋得快哭了。
“娘，我想吃那个，闻着好香……”
母亲犹豫了许久，看着女儿蜡黄的小脸，最终还是从怀里摸出了一枚被汗水浸得发亮的铜板，走了过去。
“姑娘，这个……怎么卖？”
“一文钱一个。”姜月的声音清脆。
当那个土豆交到小女孩手中，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瞬间，孩子暗淡的眼睛亮得像夜里的星星！
母亲不信邪，也跟着尝了一小口。
下一秒，她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从怀疑，到震惊，再到一种近乎狂喜的激动。
“天呐！这是什么神仙吃食！太香了！太好吃了！”
妇人这一声发自肺腑的惊呼，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点燃了周围所有人的好奇心。
人群，开始涌动。
“真的一文钱一个？”
“给我来一个！”
“我也要！我也要一个！”
第一个人买了，第二个人买了，很快，姜月小小的摊位前就围得水泄不通。
赞叹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被这简单到极致，却又美味到极致的食物彻底征服了。
铜板叮叮当当地落入姜月的口袋，发出悦耳的声响。
这热闹的景象，很快就吸引了街头两个游手好闲的地痞。
他们是王老财养的打手，看到居然有人敢在自己的地盘上做生意，还做得如此火爆，当即对视一眼，满脸不善地走了过来。
“哪儿来的野种，敢在这儿摆摊？”
为首的地痞狞笑着，根本不给反应时间，抬脚就踹翻了姜月用来垫木板的石头。
滚烫的土豆瞬间滚了一地，沾满了灰尘。
地痞掰着手腕，发出咔咔的声响，一步步逼近姜月，眼神凶狠。
“懂不懂规矩？”
“这里的保护费，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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