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虚空之中，一片死寂。
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此地变得模糊，唯有那无处不在的混沌气息，在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惊世骇俗的碰撞。林渊与那灰袍老者，隔着千丈虚空，遥遥相对。
一位是刚刚吞噬无尽毁灭之力、化身深渊的凡间修士。
另一位，则是策划了整场献祭、俯瞰众生棋局的幕后执棋者。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没有杀意，没有怒火，只有一种近乎平等的审视与平静。
“呵呵……呵呵呵呵……”
良久，那剑冢老者忽然发出了一阵沙哑却又中气十足的笑声。那笑声在寂静的虚空中回荡，显得异常突兀。
“鸿蒙道胎……吞噬魔种……硬撼鬼王……反炼魂丹……”他每说出一个词，眼中的赞赏之色便浓郁一分，“好……好一个万年不遇的绝世异数！”
“老夫布局百年，自以为算尽了一切人心，掌控了所有变数，却唯独没有算到……”他深深地看了林渊一眼，语气中竟带上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感慨，“会算出你这么一个怪物来。”
林渊神色依旧平静。他体内的“渊力”在吞噬了那海量的鬼王能量之后，己经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他的修为也彻底稳固在一个他自己都无法估量的全新境界。是筑基后期？还是假丹？亦或是更高？他不得而知。他只知道，此刻的他若是再对上先前施展了搏命秘术的赵无极，恐怕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令其神魂俱灭。
“你输了。”林渊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是啊，我输了。”剑冢老者竟是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计划失败的愤怒与不甘，反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般的解脱。
“这场以整个青岚宗数千名弟子为棋子的‘升仙大会’，的确是你赢了。”老者缓缓说道，“你不仅保全了自己，还拉拢了一批可用的班底，甚至还借着老夫引来的‘鬼王之力’，完成了一次足以让任何人都为之嫉妒的惊天蜕变。你是这场棋局唯一的赢家。”
老者的话，让下方正在盘膝调息的柳梦璃、陈默等人都是心神一震！他们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望向那道白发如雪的背影，眼神之中充满了无尽的复杂。
是啊……回想这一路走来，从最初被当作“钥匙”，沦为众矢之的；到合纵连横，搅动风云；再到借刀杀人，整合势力；最后引君入瓮，全歼强敌！甚至，连这毁天灭地的“百鬼夜行”，都被他当成了自己突破的垫脚石！
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每一步却又仿佛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他们这些人，自以为是在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殊不知从始至终，都只是这位主宰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就连那高高在上的执棋者，最终都沦为了他的养料！
这是何等恐怖的智慧？何等逆天的手段？！
“你，并非真正的执棋者。”就在此时，林渊却再次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道惊雷，在老者的耳边轰然炸响！
“你和我一样，”林渊那深邃的眼眸仿佛看穿了无尽的时空，看到了那古老石台上的七道身影，“都只是别人的棋子而己。”
剑冢老者的瞳孔猛地一缩！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骇然！
“你……竟然能看到‘他们’？！”他失声说道。
“在你引动鬼王，撕裂这方世界屏障的时候，”林渊淡淡地说道，“他们的‘视线’也随之投射了进来。虽然很隐晦，但很可惜，我也‘看’到了他们。”
老者沉默了。他死死地盯着林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都彻底看穿！良久，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罢了……罢了……在你这样的‘异数’面前，再多的隐瞒都毫无意义。”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也穿透了虚空，望向了那未知的维度，“你说的没错。老夫，以及整个青岚宗，甚至是这方世界的所有生灵，都不过是那高居于九天之上的‘七御之座’所圈养的‘蛊’而己。”
“而所谓的‘升仙大会’，也并非是为了选拔弟子，而是一场每隔百年便会举行一次的‘蛊王’之选！他们需要一个最强大、最狡猾、也最狠毒的‘蛊王’，去替他们完成一件他们自己也无法完成的事情。”
“事情？”林渊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开启……‘葬仙古路’！”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狂热与忌惮，“一条传说中埋葬了上古仙神，却也隐藏着成仙之秘的禁忌之路！而想要开启那条古路，便需要一把独一无二的‘钥匙’，一把由八十一枚‘道印’所铸就的钥匙！”
“道印！”柳梦璃在下方失声惊呼。
“没错。”老者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回到林渊的身上，“只可惜，计划出了岔子。他们没有料到，鬼王会被你反向吞噬。而你，这个本该成为‘蛊王’的种子，在吞噬了鬼王之力后，也变成了一枚他们无法掌控的‘污秽之种’！”
“现在的你，对于他们而言，己经从最有价值的‘棋子’，变成了最需要优先清除的‘威胁’！”老者脸上露出一丝怜悯之色，“同时，你也被那裂缝另一端的鬼王给彻底盯上了。你夺走了属于它的力量，它会不惜一切代价跨界而来，将你撕成碎片，夺回一切！现在的你，可谓是两面受敌，十死无生！”
老者的话，让所有幸存者的心都瞬间沉入了谷底。刚出龙潭，又入虎穴！而且这一次的敌人，无论是那神秘莫测的“七御之座”，还是那强大无匹的“鬼王”，都是他们连仰望都无法企及的恐怖存在！
然而，林渊的脸上依旧古井无波。
“所以，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是想做什么？”他平静地问道，“是想替你的主子们来清理掉我这个‘威胁’？还是……”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想在这盘必输的残局之上，落下属于你自己的……一颗棋子？”
剑冢老者闻言，猛地一震！他看着林渊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最终，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老夫，不甘心！”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西个字！
“老夫不甘心生生世世都为他人做嫁衣！老夫也想去那‘葬仙古路’上，看一看那真正的风景！”
“小子！”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渊，“你是老夫百年来见过的唯一希望！老夫可以给你指一条生路！但你也要答应老夫一个条件！”
“说。”林渊惜字如金。
“若有朝一日，你真能踏上那条古路……”老者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替我，杀一人！”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嗡——！
整个破碎的虚空竟是毫无征兆地猛然一凝！一股比先前鬼王之指还要恐怖威严千百倍的无上意志瞬间降临！那意志冰冷、浩瀚、漠视一切，仿佛是天道本身睁开了它的眼眸！
“孽障……当诛！”
一个不辨男女、不带丝毫感情的宏大声音，仿佛从每个人的灵魂最深处轰然炸响！
下一刻，一只完全由璀璨金色神光所组成的遮天巨手，猛地自无尽的虚空深处探出，朝着林渊与剑冢老者狠狠地拍了下来！
是“七御之座”！他们出手了！他们不允许剑冢老者这个“棋子”再泄露任何天机，更不允许林渊这个“污秽之种”继续存活于世！
“不好！快走！”
剑冢老者脸色剧变，想也不想地猛挥手中木杖！“轰”的一声，他脚下的那片虚空，竟被他硬生生砸出了一个不断旋转的空间漩涡！漩涡的另一端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处！
“小子！这是老夫为自己留的最后一条退路！里面是真正的试炼之地！剩下的十九枚道印也全在其中！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老者发出一声怒吼，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包裹着林渊、柳梦璃等所有人的金色护罩，狠狠地推入了空间漩涡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却是不退反进，手持木杖，仰天长啸，竟是主动迎向了那足以覆灭一切的金色神掌！
“七御老狗！想杀老夫！你们也要付出代价！”
林渊被那股巨力推入漩涡的最后一刻，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道状若疯魔、逆天而上的苍老身影。随即，他的目光又落向了漩涡另一端那片完全陌生的新天地。
那是一片荒凉古老、充满了无尽沧桑的血色大地。大地的尽头，一轮暗红色的残月高悬天际。而在残月之下，一座由不知名巨兽的森森白骨堆砌而成的通天之城，正静静矗立，散发着一股令灵魂战栗的洪荒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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