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检查组在霍深雷霆万钧的介入下，最终灰溜溜地撤走了。抽样结果需要时间等待，但那种剑拔弩张、随时可能被查封的危机感暂时解除了。留下的，是公司上下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霍深那近乎神兵天降般手段的敬畏与热议。
林疏月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霍深的车汇入车流消失不见，心里却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他来了，以绝对强势的姿态化解了危机，然后又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留下那句令人心惊的“清理垃圾”和更多无法解答的疑问。
他消失的那几天，到底去做了什么？所谓的“急事”，难道就是去对付杨启山和孙副总的联盟？他又是如何做到的？那句“联盟很快就要散了”的断言，背后藏着怎样的运筹帷幄和……狠厉手段？
她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了解，或许真的只是冰山一角。他展现出的能量和决断力，远超一个普通投资人的范畴，更像是一个……隐藏在平静海面下的深海巨兽。
这种认知，让她在感激和安心之余，莫名生出一丝寒意和距离感。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检查组没有再来找麻烦，抽样结果陆续传回，各项指标全部合格，所谓的“实名举报”最终被证实为子虚乌有。公关部趁机发布了一系列澄清公告和品牌正面宣传，反而借机提升了一波公众好感度。
仿佛霍深那天的出现，真的只是一次偶然的、高效的危机公关。
但林疏月心里的波澜却并未平息。她时不时会拿起手机，点开那个沉寂的对话框，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却不知道该发些什么。道谢？显得苍白且多余。询问？似乎逾越了界限。
她变得有些心神不宁，工作时偶尔会走神，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办公室门口，仿佛在期待那个冷峻的身影会再次突然出现。这种不受控制的期待感让她感到懊恼和羞愧。
苏曜璃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凑过来挤眉弄眼：“喂，魂不守舍的，想谁呢？是不是某座冰山走了，某人心就空落落啦？”
林疏月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胡说八道！我是在想二期设备进场的事！”
“得了吧！”苏曜璃嗤之以鼻，“设备进场有供应链的老王盯着，你操什么心？我看你就是思春了！哎呀，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林大小姐也有为男人烦恼的一天！还是座万年冰山！”
“闭嘴！干活去！”林疏月恼羞成怒地把她轰了出去，脸上却有些发烫。
她强迫自己投入工作，用堆积如山的文件淹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这天下午，她正在审阅一份市场推广方案，内线电话响了。是前台，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兴奋？
“林总，霍氏集团的霍总特助来了，说…说有东西要亲自交给您。”
林疏月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请他进来。”
很快，特助先生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包装精致的深色硬纸盒。
“林总，下午好。”特助微微躬身，将纸盒轻轻放在她的办公桌上，“霍总吩咐，将这个交给您。”
“这是……？”林疏月看着那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盒子，一脸疑惑。
“霍总说，您最近加班频繁，精神消耗大。这是他从柏林带回来的，一家百年香薰工坊的助眠凝神系列，用料比较天然，或许对缓解疲劳有帮助。”特助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专业，仿佛在汇报一项再普通不过的工作。
林疏月彻底愣住了。
柏林带回来的？香薰？助眠凝神？他……他怎么会突然送这个？
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微妙的、带着暖意的涟漪悄然荡开。他……注意到她加班疲惫了？还特意……带了礼物？
这完全不符合他平日里那副冷冰冰、一切以效率和利益为重的形象！
“霍总他……太客气了。”林疏月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干，“其实不用……”
“霍总还吩咐，”特助仿佛没听到她的推辞，继续一板一眼地传达，“关于与【鼎峰】残余势力可能发起的专利诉讼风险应对预案，他己经让法务部初步拟定了，晚些时候会发到您邮箱，请您抽空查阅。”
话题转换得极其生硬且公事公办，瞬间将刚才那点微妙的暖意冲淡了不少。
林疏月：“……好的，谢谢霍总。我会看。”
“东西己送到，我就不打扰林总工作了。”特助再次躬身，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办公室门轻轻合上，留下林疏月对着一盒突如其来的香薰，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她伸出手，轻轻打开盒盖。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几个深棕色的玻璃瓶，标签是优雅的德文花体字，散发着一种沉静舒缓的草本香气。旁边还有一张简洁的卡片，上面是打印的一行字，似乎是产品使用说明和注意事项，没有手写笔记，一如既往的霍氏风格。
她拿起一瓶，冰凉的玻璃触感让她微微清醒了一些。所以……这到底是一次超越商业关系的、带着些许个人关怀的举动，还是仅仅是一次……投资方对被投企业核心管理人员身心健康的“战略性关怀”？以确保她能持续高效地为公司创造价值？
那个男人做事，总是有太多层含义，让人猜不透。
她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将香薰盒子推到桌角，试图忽略它的存在，继续工作。但那股淡淡的、宁神的香气却若有若无地飘散过来，像是在无声地提醒着那份来自冰山的、难以解读的“好意”。
下班回到家，林疏月鬼使神差地将那盒香薰带了回去。苏曜璃看到，立刻大呼小叫地扑上来：“哇塞！这牌子我知道！柏林老钱圈最爱！死贵死贵的！霍深送的？可以啊冰山！开窍了？知道送礼物了！青茧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还是这种暧昧的贴心小礼物！”
林疏月被她吵得头疼，夺过盒子：“瞎说什么！就是…就是合作伙伴送的普通伴手礼而己！”
“伴手礼？”苏曜璃叉腰，“谁家伴手礼送助眠香薰？还指名道姓给你？他怎么不送我？怎么不送秦朗？分明就是对你图谋不轨！关心你睡不好觉！啧啧啧，铁树开花啊这是！”
“你闭嘴！”林疏月脸红耳赤地把她推开，抱着盒子躲进了卧室。
她将香薰放在床头柜上，看着那精致的瓶子，心里乱糟糟的。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按照说明滴了几滴在扩香石上。
很快，一股沉静、微苦又带有一丝清冽绿意的香气缓缓弥漫开来，并不甜腻，反而有一种让人心神安宁的力量。她靠在床头，闻着那独特的气息，仿佛又回到了柏林那个忙碌与暧昧交织的时空。
这一天积累的疲惫和紧绷的神经，竟然真的在这香气中慢慢松弛下来。
她不得不承认，这东西……确实有点用。他……倒是会选。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几天后，林疏月代表公司参加一个行业峰会。会议冗长，嘉宾发言大多空洞无物。她坐在台下，正有些昏昏欲睡，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一看，是霍深发来的邮件，标题正是之前特助提过的专利诉讼风险预案。
她精神一振，立刻点开附件。文件长达数十页，内容极其详实，不仅分析了【鼎峰】可能发起专利诉讼的各种角度和可能性，还提供了层层递进的应对策略、证据收集指南、甚至推荐了几家擅长处理此类纠纷的海外律所。思路之缜密，方案之周全，堪称教科书级别。
邮件正文只有一句公式化的：【请查阅附件，如有疑问，联系法务部。】
林疏月看着那冷冰冰的正文，又看了看细致到极致的附件，心情再次复杂起来。他总是这样，做的比说的多一百倍，关心和界限都划分得模糊不清。
会议茶歇时，她端着咖啡站在走廊透气，偶遇了一位相熟的投资圈朋友。对方笑着打招呼：“林总，最近势头很猛啊！听说霍总亲自出面帮你们摆平了大麻烦？”
林疏月谦虚地笑笑：“运气好，霍总刚好路过。”
对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可以啊疏月，能请动霍深这尊大佛亲自下场护驾，这可不是一般投资方会做的事。看来霍总对你们项目……或者说对人，是相当看重啊！”
林疏月的心猛地一跳，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李总说笑了，霍总只是对投资比较负责。”
“负责到亲自去怼检查组？”对方挑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圈子里可都传开了。霍深这人，出了名的怕麻烦，可不是什么热心肠。能让他这么‘负责’的项目，可是凤毛麟角哦。”他拍了拍林疏月的肩膀，转身走了。
林疏月站在原地，手里的咖啡渐渐冷却。圈内的传言……别人眼中的“不寻常”……再次印证了苏曜璃的疯言疯语并非空穴来风。
难道……他真的……
这个念头一旦变得清晰，就带来一阵强烈的心悸和慌乱。
峰会结束当晚，林疏月加班到很晚。处理完最后一份邮件，她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目光扫过桌角那盒香薰，犹豫了一下，还是滴了几滴在加湿器里。
宁静的香气缓缓弥漫，驱散了些许疲惫。她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点开霍深的对话框，手指悬停了很久，最终只打出了一行字：
【专利预案收到了，非常详尽，谢谢霍总。】
消息发送成功。她像完成了一个重大任务般松了口气，又立刻后悔起来——会不会太刻意？太打扰？
几乎就在她后悔的瞬间，手机屏幕亮了！
霍深竟然回复了！而且不是邮件，是短信！
【嗯。】
就一个字。典型的霍氏风格。
林疏月的心却因为这个简单的“嗯”而骤然加速。她盯着屏幕，像是要从中看出朵花来。
几秒钟后，屏幕又亮了一下。
第二条信息紧随而至：
【香薰有用吗？】
林疏月的手指猛地一颤，手机差点滑落！他…他竟然主动问了？！问香薰？！
这完全超出了公事公办的范畴！这几乎等同于……闲聊？
巨大的意外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欣喜瞬间冲垮了她的镇定。她手指颤抖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复：
【有用。谢谢。】
发送成功后，她立刻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手机。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稍长了一些。就在她以为不会有下文的时候，屏幕再次亮起：
【那就好。早点休息。】
林疏月反复看着这短短的五个字，心脏像是被泡在温水中，酸酸胀胀，又带着一种陌生的暖意。他……这是在关心她吗？用这种极其隐晦的方式？
她握着手机，久久没有动作。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却仿佛都不及屏幕上这寥寥数行字来得耀眼。
冰山……似乎真的开始融化了？以他那种别别扭扭、言简意赅的方式。
而这个发现，让林疏月在怦然心动之余，感到了更深的不知所措。
她该如何应对？是继续坚守那脆弱的“商业伙伴”界限，还是……勇敢地试探一下那冰层之下，可能存在的、不一样的温度？
这一夜，林疏月失眠了。因为那宁神的香薰，也因为那个发送“早点休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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