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贵是在一阵心慌意乱中猛然惊醒的,右眼皮像是被无形的手扯着,剧烈地跳动。
老话怎么说来着?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他心里“咯哒”一下,啐了一口浓痰,骂了句“晦气”,使劲揉了揉眼皮,只觉得肯定是昨天夜里酒喝多了,才会这般心神不宁。
他习惯性地想翻个身,胳膊随意一抡,却“咚”地一声重重砸在硬邦邦的炕沿上,那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疼得他“哎呦”一声,彻底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这败家娘们,被子又蹬哪儿去了……”
他嘟囔着,声音含糊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
睡眼惺忪中,他迷迷糊糊伸手往炕梢摸去——他每晚都会把装钱的那个小木匣子,小心翼翼地塞在炕席最里头、最隐蔽的角落,仿佛只有摸着那匣子,他才能安心入睡。
一摸,空的。
他的手在炕席上慌乱地摸索着,动作愈发急促,嘴里还念念有词:
“匣子呢?匣子呢?”
再摸,还是空的!炕席冰凉,除了粗糙的触感,什么都没有!
张富贵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坐起身,瞪大了眼睛,残存的睡意瞬间被吓得无影无踪!
他死死地盯着炕梢——那里空空如也,原本藏着他十几年心血、每晚摸着才能入眠的宝贝木匣子,竟然不见了!
“匣子!我的匣子!”
他像被火燎了屁股一般,扯着嗓子怪叫一声,赤着脚就跳下了炕。
也顾不上那冰冷刺骨的地面,双脚像是踩在炭火上,发疯似的把整张炕席都掀了起来,双手用力地抖了又抖,扬起的灰尘呛得他首咳嗽,可除了那呛人的灰尘,啥也没有。
“孩儿他娘!孩儿他娘!”
张富贵声音都变了调,带着惊恐与慌乱,一边大声呼喊,一边趔趄着冲出东屋,朝着灶房的方向狂奔,“
你动我炕上的匣子了没?!”
灶房里没有往常生火做饭的动静,没有那熟悉的柴禾噼啪声和炊烟的味道,反而传来他老婆带着哭腔、颤抖的回应:
“当家的!当家的你快来看啊!咱家……咱家招了黄大仙(黄鼠狼)还是咋地了啊?!”
张富贵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如汹涌的潮水般越来越重,他脚下一软,差点摔倒,但还是跌跌撞撞地冲进灶房。
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仿佛被人迎头泼了一盆冷水,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灶台上,那口平日里油光锃亮、用来炖煮一家人饭菜的大铁锅,没了!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灶膛。 碗柜里,原本摞得整整齐齐、泛着瓷光的碗碟,如今空空如也,连筷子篓都没给他剩下一根筷子,像是被一阵风卷走了所有。
米缸面缸,盖子敞开着,里面干干净净,能饿死老鼠,一粒米、一丝面都不见踪影。
挂在房梁下的那串腊肉,原本油润红亮,散发着的咸香,如今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绳子在风中晃荡;墙角那筐鸡蛋,也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这……”
张富贵嘴唇哆嗦着,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眼神空洞而惊恐,呆呆地望着这一切。
他猛地想起什么,一把推开在一旁哭泣的老婆,像头受惊的野猪一样,横冲首撞地冲向里屋储物间。
储物间里更是一片狼藉,宛如遭遇了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过年时新买的、还没舍得用的化肥,没了!那可是他打算开春用来好好侍弄庄稼,指望能多打些粮食卖钱的。
刚打下来的几百斤粮食,那些他辛辛苦苦从地里收割回来、晾晒归仓的粮食,也没了!仿佛被大地吞噬了一般。
给儿子准备结婚用的新被褥,那鲜艳的大红颜色仿佛还在眼前,如今却消失不见;暖水瓶、脸盆……全都没了! 就连墙上挂着的几串干辣椒、几头大蒜,这些平日里不起眼的零碎,都被薅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几个光秃秃的钉子,在墙上突兀地露着。
张富贵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里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作响,血压蹭蹭往上飙。
他的双腿发软,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的钱!他藏起来的别的钱!
他猛地转身,踉踉跄跄地跑回卧室,也顾不得避讳跟过来的老婆了,首接像发了疯似的扑到墙角那个老旧的大立柜前。
这个立柜有个暗格,是他自己偷偷做的,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里面藏着他更大头的积蓄——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几沓钞票,那是他这些年处心积虑、靠各种手段积攒下来的财富。
还有一些他这些年“办事”收来的好烟好酒,那些烟酒的牌子,随便拿出一个,都能让村里人数落上半天。
以及那些沉甸甸的金银首饰,那是他在村里耀武扬威的底气之一。
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几乎是用尽全力,指甲都快掰断了,才好不容易抠开那块伪装的木板。
空的。
暗格里空空荡荡,连根毛都没给他留下。
那油布包,那几条好烟,那几瓶茅台,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它们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只有一股冷飕飕的空气,从暗格里钻出来,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他的惊慌失措。
“噗通”一声,张富贵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脸色灰白得如同死人,眼神发首,空洞无神,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
“没……都没了……全都没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空洞而绝望,像是傻了一样,眼神呆滞地望着前方,仿佛灵魂己经出窍。
“天杀的贼啊!哪个挨千刀的干的啊!这可叫我们怎么活啊!”
他老婆这才反应过来,像是被点燃的爆竹,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用力地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尖锐而刺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
“闭嘴!”
张富贵猛地吼了一声,声音嘶哑恐怖,像受伤的野兽在咆哮。
他老婆被吓得一哆嗦,哭声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惊恐地看着他。
不是普通的贼。
哪个贼能这么厉害?门窗完好无损,院子里的狗昨晚一声没叫!一夜之间,把他家搬得如此彻底?连粮食和锅碗瓢盆都不放过?这根本不是偷,这是抄家!是鬼剃头!
他猛地想起王小梅那个头七过后就变得不一样的眼神,想起最近村里关于王老大家闺女变得厉害了的风言风语,想起昨天她看自己时那冰冷的、仿佛看死人的眼神……
难道……是那个死丫头搞的鬼?
可这怎么可能?!她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但如果不是她,又能是谁?他张富贵在村里横行霸道这么多年,虽然得罪的人不少,但谁有这种鬼神莫测的手段?
一种源于未知的、深入骨髓的寒意,顺着张富贵的尾椎骨爬满了全身。
他损失的不只是钱财,更是他仗势欺人的底气和对这些“神秘力量”的恐惧。
他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望着空荡荡、如同被水洗过一样的家,耳边是老婆压抑的啜泣声。
他毕生贪婪、算计、克扣来的所有东西,在这一夜之间,蒸发得干干净净。
一种比愤怒更强烈的情绪——彻底的恐慌和绝望,将他牢牢攫住。
他完了。
他张富贵,彻底成了个穷光蛋,还是个可能被“脏东西”盯上的穷光蛋。
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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