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液体，如同蛰伏的毒蛇，顺着静脉无声地游走，所过之处，带来一种强制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狂跳的心脏被无形的手强行拖慢，急促的呼吸被抚平，撕裂神经的恐惧和绝望被一层厚重的、冰冷的棉絮包裹、隔绝。意识像沉入粘稠的、不断下坠的深海，光线和声音迅速扭曲、远去，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和遥远的水压感。
苏茜僵硬地躺在冰冷的检查床上，眼皮沉重得无法抬起，只能透过睫毛的缝隙，模糊地看着头顶那片刺眼而无情的无影灯光晕。身体不再受控制，像一具被抽空了所有骨头和力气的软泥，连指尖都无法动弹一下。
只有听觉，仿佛被药物剥离出来，变得异常敏锐，却又隔着一层毛玻璃，捕捉着周围的一切。
她听到仪器持续而平稳的低频嗡鸣，听到自己被迫放缓、却依旧沉重的心跳在胸腔里回荡，听到冰冷的空气流动的声音。
然后，她听到沈聿白的脚步声。
平稳，精准，像经过严格计算的仪器移动，停在了检查床边。
她感觉到他微凉的手指，带着无菌手套的细腻触感，再次检查了她手臂上贴着的创可贴，按压了一下周围的皮肤，似乎在确认没有继续渗血。
【…表皮损伤轻微。】
【…止血有效。】
【…镇静剂流速稳定。】
【…生理指标持续下降…趋于安全阈值。】
【…良好。】
他那冰冷评估的心声，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刮过她沉沦的意识，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却无法激起任何实质性的反抗。药物像最坚固的牢笼，将她所有的情绪和挣扎都死死囚禁在深处。
她感觉到床铺微微一动，他似乎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然后，是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和电子笔在平板电脑屏幕上划过的、规律的摩擦声。
他在记录。在她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像一具温顺的标本躺在这里的时候，他冷静地、一丝不苟地记录着她的“数据”。
屈辱和绝望像深海的暗流，在她被药物麻痹的心脏深处无声地汹涌，却无法冲破那层坚冰。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几个小时那么漫长。
药物似乎稍微褪去了一点最表层的冰封，让她沉重无比的眼皮颤抖着，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视野依旧模糊，像蒙着一层浓雾。
她看到沈聿白依旧坐在那里，侧对着她，微微低着头。无影灯冰冷的光线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线条和专注的神情。他手里拿着的似乎不是平板电脑，而是一本极其厚重、页面泛黄脆弱的古老笔记或卷宗，正用一支看起来同样古老的羽毛笔，在上面极其小心地做着批注。
他的动作专注而虔诚，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与周围冰冷的现代仪器形成一种诡异而和谐的对比。
空气中，那股混合着陈旧纸张、墨水和极淡消毒水的气味，似乎变得更加浓郁。
苏茜的视线模糊地聚焦在他手中的古籍上，隐约看到一些极其复杂扭曲的符号和人体解剖图般的诡异插图，与她之前惊鸿一瞥的那些邪门书册如出一辙。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残留的恐惧本能地开始挣扎，却只能引起指尖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这细微的动静，似乎立刻被沈聿白捕捉到了。
他批注的动作顿住，缓缓转过头，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她脸上，冷静地评估着。
【…意识层面开始恢复。】
【…皮层活动增强。】
【…可以尝试进行初步信息灌输。】
【…在药物镇静状态下…抵触情绪较低…接受度可能更高。】
他合上古籍，将其小心地放回旁边一个恒温恒湿的保管箱内。然后，他拿起平板电脑，起身走到检查床边。
他调暗了无影灯的亮度，让光线不再那么刺眼。
苏茜终于能稍微清晰地看到他的脸。依旧是那副冷静无波的表情，金丝边眼镜反射着屏幕的微光，看不到丝毫情绪。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操作着平板，将屏幕转向她。
屏幕上显示的，不再是她的实时生理数据，而是一张极其复杂的、层层叠叠的……家族谱系图？！
图谱古老而庞大，用各种颜色的线条和晦涩的符号连接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头衔，延伸向数个世纪之前。其中一些分支被特别标注，旁边还有细小的注释和引文。
苏茜的瞳孔因为困惑和残留的恐惧而微微放大。
沈聿白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将图谱的一个分支放大。那个分支的线条被加粗，标注为一种她看不懂的古老文字，旁边用现代英文标注着【Lin Bloodline - Key Bearer Suspect】。
林氏血脉？钥匙携带者？嫌疑？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
沈聿白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像在陈述一个考古发现：“林氏家族，明末清初因海外贸易发迹，祖上曾有成员供职于宫廷钦天监，接触过大量域外进献的‘奇珍异宝’和秘术文献。家族内部一首有关于某些‘特殊物品’传承的隐秘记载，但具体内容及下落早己散佚难考。”
他的指尖又滑向另一个被标注为【Jiang Bloodline - Anomaly Carrier】的分支。
“江澈母系一族，民国时期活跃于沪上十里洋场，与多个外国使馆及神秘学团体过往甚密，收藏癖好特殊，尤其偏爱各种‘带有异域传说’的珠宝和艺术品。部分藏品来源可疑，疑似与某些地下文物走私网络有关，可能接触过未经登记的‘污染源’。”
最后，他的手指点向了图谱最下方的一个角落，一个被单独圈出、标注着大量问号和【inated? Receptor?】的节点。
那旁边链接的一个名字，让苏茜的血液瞬间冻结——
那是她外婆婚前的名字！一个她只在极其老旧的照片背后看到过的、早己被遗忘的名字！
“而你，苏小姐，”沈聿白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冰锥一样凿穿了她最后的防御，“你的外婆，作者“毛栗子宝贝”推荐阅读《读心术，禁欲男神的羞耻欲望》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上世纪西十年代曾短暂受雇于江家，负责照料其部分‘特殊收藏品’。后因‘突发恶疾’匆忙离职，返乡后不久便郁郁而终。据零星记载，她离职前曾出现严重的‘幻听’和‘惊惧’症状。”
他抬起眼，目光透过镜片，冰冷地凝视着她瞬间煞白的脸。
“现在，你还认为，你能力的觉醒，以及你对林砚舟、江澈身上‘特定频率’产生的强烈共振，仅仅是……‘巧合’吗？”
【…血脉。】
【…污染。】
【…隐性遗传。】
【…潜伏。】
【…触发。】
【…完美的因果链。】
【…科学…总是有迹可循。】
轰——！！！
苏茜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瞬间冻结！
外婆？！江家？！收藏品？！突发恶疾？！幻听惊惧？！
所以……所以这一切……不是意外？！不是偶然？！
是……传承？！是潜伏在血脉里的……污染？！是被那些该死的、来自不同源头的“钥匙”……激活的？！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像冰冷的铁钳，狠狠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被药物强行压制的呼吸再次变得急促起来，眼眶瞬间通红，泪水无法控制地涌出，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鬓角！
不是她！从来就不是她一个人的灾难！
是延续了几代人的……诅咒？！是早己编织好的……命运？！
而她，只是那个最终被选中的、无处可逃的……苏醒的祭品？！
看着她剧烈波动的情绪和崩溃的泪水，沈聿白眼神没有丝毫动容，反而似乎在平板上快速记录着什么。
【…情绪峰值。】
【…认知冲击确认。】
【…信息接受度…高。】
【…痛苦指数…超标。】
【…需干预。】
他放下平板，忽然伸出手。
不是拿针管，也不是拿仪器。
而是用指腹，极其轻微地、擦过她眼角不断涌出的、滚烫的泪水。
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平日冰冷气质截然不同的、近乎……突兀的轻柔。
苏茜猛地一颤，骇然看向他！
沈聿白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冷静得像块冰，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指尖那点，仿佛在分析某种样本的化学成分。
【…盐分浓度…】
【…电解质失衡。】
【…应激性分泌。】
【…但…温度…】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了一下，感受着那滴泪水的余温。
然后，在苏茜极度惊恐和迷惑的注视下，他做了一个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动作——
他缓缓地、摘下了自己鼻梁上的那副金丝边眼镜。
没有了镜片的遮挡，他那双眼睛彻底暴露在光线之下——深邃，锐利，眼底深处仿佛蕴藏着某种冰冷的、非人的理智光芒，但此刻，那冰冷之下，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捕捉的……类似于……探究？甚至是……一丝极淡极淡的……困惑？
他微微倾身，靠得更近。
那股清冽的雪松与书卷的冷香，混合着一丝极淡的消毒水味道，再次强势地侵入她的呼吸。
他的目光，极其专注地、甚至带着一种学术般的审视，落在她布满泪痕、写满惊惧和痛苦的脸上。
然后，他用那低沉而清晰的、仿佛能穿透灵魂屏障的声音，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问出了一个让她彻底僵住的问题——
“你的眼泪，”
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锁死她骤然收缩的瞳孔。
“是为你自己而流，”
“还是为……延续在你血脉中的……‘她’？”
【…共情？】
【…恐惧？】
【…悲伤？】
【…数据…需要更精确的…】
苏茜的呼吸彻底停滞了！大脑因为这个问题而陷入彻底的混乱和轰鸣！
为她自己？还是为外婆？！
她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
巨大的冲击和混乱让她丧失了所有思考能力，只能徒劳地睁大眼睛，任由泪水更加汹涌地流淌，像一个被彻底撕开了所有伪装和防御、暴露在冰冷真相下的、赤裸而绝望的孩子。
看着她这副彻底崩溃、失去所有反应能力的模样，沈聿白眼底那丝极淡的困惑似乎消失了，重新被冰冷的理性覆盖。
他重新戴上了眼镜，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
然后，在苏茜模糊的、被泪水浸透的视线中，她看到……
他之前擦拭她眼泪的那只手的指尖，似乎无意识地、轻轻触碰了一下他自己的下唇。
一个极其短暂、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
仿佛在无声地品尝着什么。
【…样本…】
【…温度…】
【…情绪载体…】
【…记录。】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走向主控台，开始准备下一项“测试”。
而苏茜躺在冰冷的检查床上，仿佛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下无边的寒冷和绝望。
真相的碎片，像淬毒的冰锥，刺穿了她所有的侥幸。
而唯一触碰到的、近乎“温柔”的错觉，却来自那个带来真相的、 coldest的魔鬼。
沉沦，早己开始。
并且，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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