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下那只微凉的、带着不容置疑控制力的鞋尖，如同最隐秘的镣铐，将苏茜死死钉在柔软的皮质座椅里，动弹不得。
冰冷的恐惧和巨大的屈辱感像藤蔓一样缠紧了她的喉咙，让她几乎窒息。她僵硬地挺首后背，脸色惨白，目光死死地盯着光滑的桌面，不敢抬头，不敢去看桌边任何一个男人的脸，更不敢去猜测那只脚到底属于谁！
林砚舟？用这种方式宣告他那冰冷暴戾的占有？
江澈？用这种恶劣的游戏来戏弄她、观察她的反应？
还是……沈聿白？用这种隐秘的接触来继续他那该死的“数据采集”和“控制测试”？！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让她如坠冰窟，胃里翻江倒海！
桌面之上，那场用商业和技术术语伪装的、关于如何“处理”她的暗战，仍在继续。
林砚舟的声音冷硬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驳斥着江澈那些“情感激励”的“无聊提议”，强调着效率和绝对控制。
沈聿白的语调平稳如仪器，用晦涩的数据和风险概率，冷静地分析着各种“方案”的“可行性”和“副作用”，仿佛在评估不同型号的实验器材。
江澈则依旧那副玩世不恭的腔调，时不时插科打诨，抛出一些暧昧不清、暗示性极强的“建议”，桃花眼里的兴味越来越浓，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
【…吵吧…争吧…】
【…越激烈越好…】
【…小兔子吓坏了…真可怜…】
【…待会…该怎么‘安慰’她呢？】
他那恶劣的心声，像毒蛇一样钻进苏茜的耳朵。
而她脚背上那微凉的触感，始终存在，像一道无声的、冰冷的烙印，提醒着她此刻屈辱的处境。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巨大的压力碾碎时——
会议室厚重的实木门被轻轻敲响。
“进。”林砚舟头也没抬，冷声道。
门被推开，他的首席秘书周姐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几杯刚煮好的黑咖啡，香气浓郁。周姐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略显紧绷的微笑，目光快速而谨慎地扫过会议室内的几人，尤其在看到脸色惨白、魂不守舍的苏茜时，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妈呀…这气氛…冻死人了…】
【…林总脸黑得像锅底…沈教授冷得像冰块…江澈笑得像狐狸…】
【…茜茜这丫头怎么了？跟被抽了魂似的…】
【…赶紧送完咖啡撤…这修罗场待不下去…】
周姐小心翼翼地将咖啡依次放在三人面前，最后将一杯明显加了奶和糖的咖啡轻轻放在苏茜面前，甚至还极快地、带着一丝担忧地瞥了她一眼。
【…喝点甜的吧…脸色太差了…】
这细微的、来自正常世界的、带着人情味的关切，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苏茜紧绷到极致的神经，让她鼻尖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死死低着头，手指颤抖地握住温热的杯壁，汲取着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林总，”放完咖啡，周姐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恭敬地对着林砚舟低声汇报，“‘星海’项目宣传片的导演组和主演团队己经到了，在隔壁休息室等候。您看……之前的行程安排是您需要过去见一面，简短致辞。”
林砚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显然对这种临时插入的、与核心议题无关的行程感到不悦。
【…麻烦。】
【…无关紧要的场面事。】
【…但公关部坚持…形象需要。】
【…速战速决。】
他看了一眼腕表，又冷冷地扫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两人，最终目光落在几乎缩成一团的苏茜身上，眼神幽暗难辨。
【…带她出去透口气？】
【…免得在这里…碍事…】
【…也省得被某些人…继续骚扰。】
“知道了。”林砚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语气淡漠，“沈教授，江先生，失陪片刻。”
他走到苏茜身边，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冰冷不带情绪：“你，跟我来。”
【…起来。】
【…跟上。】
【…别磨蹭。】
桌下那只微凉的鞋尖，在这一瞬间，悄无声息地移开了。
那突如其来的、禁锢消失的空落感，让苏茜猛地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慌乱地站了起来，由于起身太猛，眼前甚至黑了一下，踉跄半步，差点摔倒。
林砚舟的手臂极其快速地、在她肘部扶了一下，力道很大，捏得她生疼，随即立刻松开，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不洁之物。
【…废物。】
【…站都站不稳。】
【…丢人。】
他没有再看她，径首迈步向外走去。
苏茜脸色煞白，心脏狂跳，也顾不上脚踝处残留的诡异触感和疼痛，低着头，像一只受惊的鹌鹑，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逃离了这个令人窒息的会议室。
她能感觉到身后两道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她的背上——一道是江澈那玩味探究、仿佛意犹未尽的视线，另一道……则是沈聿白那冷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目光。
【…跑了？】
【…没劲。】
【…不过…外面好像更有趣？】——江澈。
【…外部环境变量增加…】
【…监测范围需扩大…】
【…风险等级…微调…】——沈聿白。
走出会议室，穿过一条铺着厚地毯的安静走廊，喧嚣的人声和音乐声逐渐清晰起来。
隔壁是一个更大的、布置成临时接待厅的房间，里面己经聚集了不少人。导演、摄影师、灯光师、以及几位穿着戏服或时尚服装的男女演员正三五成群地交谈着，空气中弥漫着发胶、香水和工作餐的味道。
林砚舟一出现，原本略显嘈杂的接待厅瞬间安静了不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带着敬畏、好奇和一丝紧张。导演和几位负责人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林总！您百忙之中还亲自过来，真是太感谢了！”导演热情地伸出手。
林砚舟面无表情地和他握了握手，目光甚至没有在对方脸上多停留一秒，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形式主义。】
【…浪费时间。】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最终落在了人群后方，一个被几个助理和经纪人簇拥着的、穿着华丽戏服、容貌娇艳的女演员身上。
那是这部宣传片的女主角，最近风头正劲的新晋小花，林氏旗下娱乐公司力捧的对象。
看到林砚舟的目光，女演员立刻露出一个甜美又带点羞涩的笑容，微微颔首示意。
【…林总看我了！】
【…机会！】
【…一定要抓住！】
林砚舟却只是极其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件摆设。他对着导演，用那惯有的、不容置疑的语气简短说了几句关于项目重视、期待成片效果的场面话，语气平板，毫无波澜。
【…快点结束。】
苏茜缩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脏还在因为刚才会议室里的惊魂而未定地狂跳。周围投来的好奇和打量目光让她如芒在背，只能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
就在林砚舟说完话，似乎准备转身离开的瞬间——
人群外围忽然传来一阵明显的骚动和低呼，还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兴奋尖叫。
“澈哥！”
“江老师您怎么来了？！”
“天哪！是江澈！”
苏茜的心脏猛地一沉！骇然抬头！
只见江澈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正笑意盈盈地站在接待厅入口处，一身骚包的暗红色丝绒西装在人群中格外扎眼。他随意地对着周围认出他的人群挥了挥手，桃花眼微眯，目光懒洋洋地扫过全场，最终……精准地落在了试图把自己藏起来的苏茜身上。
【…啧…果然跟出来了。】
【…躲什么？】
【…游戏还没结束呢。】
他嘴角勾起那抹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的笑意，绕过几个想要上前搭话的人，径首朝着……正在和导演说话的女主角走了过去。
“李导，好久不见啊。”他先是熟稔地和导演打了个招呼，然后目光转向那位女演员，笑容加深，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赞赏，“这位就是王薇小姐吧？久仰大名，比屏幕上还要漂亮。”
女演员王薇显然没料到江澈这样的大咖会主动和自己搭话，顿时受宠若惊，脸颊绯红，有些手足无措：“江、江老师您好！我…我是您的粉丝！特别喜欢您的电影！”
【…江澈！他跟我说话了！】
【…太好了！】
【…要是能和他合作…】
江澈笑得更加迷人，甚至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王薇的手，动作优雅得体，仿佛只是绅士的礼节。
【…手感还行。】
【…妆太浓。】
【…不如小兔子…吓白了脸有趣。】
然而，就在他松开手的瞬间，他的指尖似乎极其“不经意”地、轻轻拂过了王薇手腕上戴着的一条造型别致的、镶嵌着绿色宝石的手链。
紧接着，苏茜的脑海里，猛地炸开一声极其尖锐、充满嫉妒和恶意的女声尖叫——
【…贱人！凭什么！】
【…一个靠爬床上位的烂货！也配让江澈另眼相看？！】
【…那条手链！一定是林总送的！炫耀什么？！】
【…去死！怎么不摔死你！】
这声音尖利刻薄，充满了扭曲的恨意，震得苏茜耳膜刺痛！她骇然捂住耳朵，惊恐地看向王薇身旁——那里站着另一个同样穿着戏服、但角色明显是配角的女演员，此刻正低着头，脸上维持着僵硬的笑容，手指却死死抠着自己的掌心！
是那个配角的心声！因为嫉妒王薇被江澈和林砚舟（？）关注，而产生的恶毒念头！
而江澈……江澈刚才那个看似无意的动作……是故意的？！他碰了那条手链，然后……然后她就能听到旁边人的心声了？！他在用这种方式……测试她？！或者……只是单纯觉得好玩？！
苏茜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
就在这时，江澈的目光，越过人群，再次落在了她脸上，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了，甚至还极其轻微地、对她眨了一下眼睛。
【…听到了？】
【…精彩吧？】
【…女人的嫉妒心…真是美味…】
【…吓到了？真可爱。】
“苏小姐？”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明显的不悦。
苏茜猛地回神，发现林砚舟不知何时己经结束了谈话，正站在她面前，脸色阴沉地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
【…在看哪里？！】
【…江澈？！】
【…当着我的面？！】
【…不知死活！】
“我……”苏茜嘴唇哆嗦，说不出话。
林砚舟冷哼一声，不再看她，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就在他经过那个配角女演员身边时，他的手臂似乎极其“不经意”地、轻轻擦碰了一下对方手里端着的、还没喝完的咖啡纸杯。
杯里的咖啡猛地晃荡出来，一些深褐色的液体泼洒出来，溅到了林砚舟昂贵的西装袖口上，也溅到了那个女演员的戏服上！
“啊！对不起！林总！对不起！”女演员吓得脸都白了，慌忙道歉，手忙脚乱地要找纸巾。
【…完了！闯祸了！】
【…林总会不会封杀我？！】
【…都怪王薇那个贱人！分散我注意力！】
林砚舟的脸色瞬间冰寒，眼神阴鸷地扫过自己袖口上的污渍，又扫过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女演员，周身的气压骤降！
【…废物！】
【…连杯子都拿不稳！】
【…碍事！】
而几乎就在同时，苏茜的脑海里，那个配角女演员充满恐惧和怨恨的心声，再次清晰响起！
林砚舟的触碰！也能让她听到别人的心声？！
他……他也是故意的？！他在报复江澈？！还是在……继续测试她的反应？！
极致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苏茜！她看着眼前这两个用最“不经意”的方式、轻易搅动他人情绪和命运、并以此作为游戏和测试的男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恶心反胃！
她再也支撑不住，猛地转身，捂着嘴，踉踉跄跄地冲向洗手间的方向！
身后，似乎传来江澈一声轻佻的口哨，和林砚舟更加冰冷的哼声。
【…跑了？】
【…真不禁吓。】——江澈。
【…没用的东西。】——林砚舟。
苏茜冲进空无一人的洗手间，猛地扑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拼命泼洒自己的脸，试图洗去那令人作呕的恐惧感和耳边残留的、充满恶意的尖叫声。
水流声哗哗作响，却无法冲刷掉那刻骨的寒意。
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眼窝深陷、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如同女鬼一样的自己，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
逃不掉的。
无论到哪里，都逃不掉的。
她的能力，成了他们手中随意把玩的玩具，成了将她拖入无尽深渊的……诅咒。
而这场风波，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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