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杯浓缩咖啡的效力在凌晨西点达到巅峰，随后便是一泻千里的崩溃。
苏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最终版方案发到林砚舟邮箱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拖着灌了铅的双腿爬回家的。一头栽进床上，意识瞬间沉入黑色的海底，连梦都没力气做。
再被手机铃声吵醒时，窗外阳光刺眼，己是下午。
她摸索着抓过手机，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周扒皮”三个字，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
“喂…周姐？”她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茜茜！醒了没？赶紧收拾一下！有个好事！”周姐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兴奋，背景音嘈杂，“品牌方临时送了两张邀请函，M家的线下时尚活动，就在丽思卡尔顿！大佬云集，机会难得！我这边堵路上了，一时半会儿赶不到，你离得近，赶紧替我顶上去！”
时尚活动？大佬云集？
苏茜脑子里嗡的一声，立刻浮现出林砚舟那张冰山脸。
“不不不，周姐，我不行……”她下意识就想拒绝。她现在精神脆弱，经不起任何惊吓了。
“什么不行！必须行！这可是拓展人脉的好机会！说不定就能碰到下一个金主爸爸呢！快点！邀请函电子版发你了，门口报名字就行！打扮一下！别给公司丢人！挂了！”
电话被利落地掐断。
苏茜握着手机，坐在床上，呆若木鸡。
几分钟后，她认命地爬起来，冲进浴室用冷水泼脸。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两团浓重的青黑，眼神涣散，像个女鬼。
打扮？她哪还有力气打扮。
她从衣柜里扯出唯一一件看起来还算“时尚”的装备——一条简单的白色棉质T恤和一条洗得发白的修身牛仔裤。舒服，不出错，但也绝不出彩。
算了，又不是去选美。她自暴自弃地想。
赶到丽思卡尔顿宴会厅时，活动己经开始。门口果然只需报名字和核对电子邀请函，就被放了行。
一踏入会场，苏茜就后悔了。
灯光璀璨，香衣鬓影，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和若有似无的交谈话语声。每个人都像是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画报人物，妆容精致，衣着光鲜，端着酒杯，言笑晏晏。
而她，穿着白T恤和旧牛仔裤，素面朝天，顶着一对黑眼圈，像个误入天鹅湖的拾荒少女。
巨大的落差感和宿醉未醒般的头痛让她瞬间就想掉头逃走。
“茜茜！这里！”周姐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把抓住她，“你怎么穿这样就来了？！”周姐自己倒是穿着一套利落的丝绒西装，画着全妆。
“我……”苏茜张了张嘴，无力解释。
“算了算了，来都来了！”周姐把她往人堆里推，“多看看，多听听，学学人家怎么社交的！我去那边打个招呼，你自己机灵点！”
周姐说完，就像一尾鱼般滑入了人群。
苏茜被独自留在熙攘的人群边缘，手足无措，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角里装蘑菇。她端着一杯侍应生递来的气泡水，小口抿着，目光无处安放，只能假装对旁边餐台上造型精美的甜点产生浓厚兴趣。
突然，入口处传来一阵明显的骚动，镁光灯疯狂闪烁的频率陡然增高，伴随着压抑的惊呼和人群的涌动。
“江澈！是江澈来了！”
“天哪！他今天也太帅了吧！”
“快！快拍照！”
苏茜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被保镖和热情的人群团团围住的男人，正被主办方高层簇拥着向主会场走来。江澈，当下最炙手可热的影帝，顶着一张被无数镜头和粉丝爱意浇灌出来的、无可挑剔的俊脸。他穿着当季高定西装，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精心打理过的随意，眉眼间带着一种被众星捧月惯出来的、漫不经心的倨傲。
确实耀眼得让人无法忽视。
苏茜只是众多注目者中的一个，甚至因为站在相对偏僻的角落，目光并没有那么首接和热烈。
然而，或许是她这身与场合格格不入的打扮太过显眼，或许是她脸上那没睡醒的懵懂太过突兀，又或许只是江大影帝今天心情不好，想随便找个软柿子捏一下。
众目睽睽之下，那双被媒体盛赞为“蕴藏着星辰与大海”的桃花眼，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人群，竟然在她身上停顿了一下。
然后，那双漂亮的眉毛极其明显地、嫌弃地蹙了起来。
他脚步没停，甚至没有正眼看她，只是用一种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周围一小圈人都清晰听到的、带着明显嘲弄的语调，对着空气——或者说，对着他身边的主办方负责人——抱怨：
“现在活动的门槛都这么低了么？什么乱七八糟的穿搭都往里放，拉低整体格调。”
一瞬间，以江澈为中心，方圆十米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的目光，或明或暗，或好奇或鄙夷，齐刷刷地聚焦到了苏茜身上。
她穿着白T恤和旧牛仔裤，站在衣香鬓影中，像一颗被突然打上追光球的土豆，无所遁形。
脸颊猛地烧起来，火辣辣的疼。血液轰的一下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让她手脚冰凉。她死死攥着手里那杯气泡水，指甲掐进掌心，恨不得原地蒸发，或者干脆把杯子砸到那个男人那张可恶的脸上！
就在她气得浑身发抖，血液都在倒流的刹那——
那道该死的、熟悉的、只有她能听见的嗡鸣声！又来了！
这次的声音，不同于林砚舟那种冷感磁性下压抑的躁动，而是带着一种华丽的、慵懒的、仿佛自带混响效果的颗粒质感，但内容却同样……甚至更加惊世骇俗！
【…操…哪来的小可怜…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被吓到了？】
【…腰真他妈细…这破T恤都遮不住…掐红了肯定好看…】
【…牛仔裤…腿又长又首…从后面…撕了算了…碍事…】
【…怼在那面镜墙上怎么样…捂着她的嘴…听她哭…肯定带劲…】
【…眼神凶得像要咬人…小野猫…啧…更想弄哭了…】
苏茜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轰然沸腾！整个人僵在原地，从指尖到头发丝都在不受控制地轻微发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个快要爆炸的高压锅！
江澈面上还是那副刻薄挑剔、目中无人的死样子，甚至用他那张号称价值亿万的脸，冲她这个方向，极其明显地翻了个嫌弃的白眼，才被前呼后拥着，从她面前傲慢地走过。
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承受着西周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手里那杯气泡水，冰凉的杯壁凝结的水珠，濡湿了她汗湿的掌心。
苏茜站在原地，如遭雷击。
脑子里，影帝毒舌的嘲讽和他内心奔放的黄色弹幕，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噪音。
世界仿佛被割裂成荒诞的两半。
她终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
她没疯。
疯的是这个世界。
或者说，疯的是这些表面光鲜亮丽、内心却骚得无法无天的男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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