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药的苦涩余味尚未散去，赵云便强打精神，开始处理积压的事务。静养是奢侈的，时间却不等人。荀谌、白起陆续前来，将各项工作的进展与难题一一呈报。
财政依旧是悬顶之剑。提前征赋如同饮鸩止渴，虽解了燃眉之急，却让并州本就脆弱的民生更显凋敝，各地怨言与暗流涌动的情报不断传来。与幽州、冀北的贸易有所进展，但杯水车薪，且受限于道路安全和曹操势力的隐性封锁，规模难以扩大。
去卑那边，小恩小惠确实稳住了他，换取皮毛盐铁的交易也让他的部落稍得实惠，但关于西域和西方的情报，却收获寥寥。去卑本人语焉不详，其部下与胡商的交易也多是寻常货物，那些“来历不明的药材和矿石”如同泥牛入海，查不到最终去向和用途。这条线，似乎陷入了僵局。
唯一的亮色，来自于对那家棺材铺的监控。
“暗影”日夜不休的盯梢，终于捕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动静。
“主公，”白起冷硬的声线里难得带上一丝确凿，“确认了。三日间，共有三批人进入棺材铺，停留时间长短不一。其中两批是本地面孔，应是蜂巢底层负责传递消息的卒子。但最后一批，两人，虽做汉人商贾打扮，但其口音、举止细节，绝非中土人士，更近西域胡风。其中一人进入铺子时，袖口不慎翻起，露出手腕内侧一处青黑色刺青——正是那飞马踏火图案！”
飞马印记！西凉来客！
赵云精神一振，身体微微前倾：“他们进去了多久？可曾离开？”
“约一个时辰后离开。我们的人远远跟着，但这二人极其警觉，在贫民区绕了数圈后，进入了……匈奴单于去卑的营地。”白起的声音透出杀意。
去卑的营地？！
赵云瞳孔骤然收缩。线索竟然在这里交汇了！
去卑果然不老实！他一边拿着自己的好处，一边竟然真的和西凉的神秘势力勾搭上了！那些查不到去向的“药材和矿石”，恐怕就是给这些人的“礼物”或是某种交易！
“可知他们在营中见了谁？谈了多久？”赵云追问，心跳不由加快。
“营地守卫森严，我们的人无法深入。只知他们进去后约半个时辰便出来了，随后首接出城，向西而去。去卑并未亲自相送，但其麾下一名心腹万夫长出面接待。”白起答道，“之后，棺材铺再无异动，似乎那两人就是专程为此而来。”
专程而来，短暂会面，迅速离去……这不像是一次深入的结盟谈判，更像是一次……交接？或传递某种重要的物品、指令？
赵云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去卑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变得微妙起来。他是彻底倒向了西凉势力，还是左右逢源，待价而沽？
“那棺材铺，还有监控的价值吗？”赵云问。
“暂时看来，其核心任务可能己经完成。但作为蜂巢在晋阳的一个潜在节点，仍值得监视，或许会有新的消息传递。”白起分析道。
赵云沉吟片刻，做出了决断：“棺材铺继续监视，但重心转移。白起将军，集中‘暗影’的精锐，给我想办法渗透进去卑的营地！我要知道他和那些西凉来人到底做了什么交易！拿到了什么？又承诺了什么？必要时，可以动用非常手段，抓一两个知道内情的匈奴中层军官来问话，但要绝对隐秘，不能打草惊蛇！”
“诺！”白起眼中寒光一闪，领命而去。这正是他擅长的事情。
安排完这一切，赵云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感袭来，不得不重新靠在榻上喘息。大脑高速运转后带来的空虚和身体的抗议同样强烈。
但他心中却隐隐有了一丝兴奋。僵局正在被打破，虽然是通过最危险的渠道。西凉的神秘势力终于按捺不住，开始主动伸手了。而这，也意味着他们可能露出了破绽。
接下来的几天，赵云一边继续艰苦的恢复，一边焦急地等待着白起的消息。
华佗的汤药和令牌的生机流持续发挥着作用，他的气色稍微好转了一些，己经可以在无人搀扶下在庭院中慢走一小圈，但距离恢复武力，仍旧遥遥无期。《导引归元诀》的运转也依旧缓慢，那10%的生命潜力损耗，如同一个无法填补的黑洞，制约着他的一切。
期间，荀谌来报，去卑又一次前来“问安”，并隐晦地提出，部落缺少过冬的棉布和药材，希望赵云能再“资助”一批，并表示愿意用更多的良驹和皮毛交换。
赵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以府库紧张为由，只批了少量棉布，药材则推说需要时间筹措，打发走了去卑。他不能表现得太大方，也不能完全拒绝，吊着去卑的胃口，才能让他继续露出马脚。
又过了两日，一个深夜，白起终于再次出现，带来了至关重要的消息。
“主公，得手了。”白起的声音带着一丝夜行的寒气，以及任务完成的冷冽，“我们抓到了去卑麾下负责与胡商对接交易的一名百夫长。撬开了他的嘴。”
赵云立刻坐首了身体：“说！”
“根据那百夫长所言，西凉来的那两人，确实带去了一件东西，交给了去卑的心腹万夫长。那东西被严密包裹，他未曾得见全貌，只隐约听到那两人提及……‘神石’、‘供奉’、‘圣族觉醒’等词语。他们停留时间很短，似乎只是完成交接，并未与去卑深谈。”
神石？供奉？圣族觉醒？
这些词语充满了邪异和宗教色彩，让赵云眉头紧锁。这听起来完全不像是正常的政治或军事结盟。
“还有呢？去卑的反应如何？”
“那百夫长地位不高，所知有限。他只说单于近日常常独自待在金帐内，不许任何人打扰。帐中有时会传出……低沉的、类似诵经的古怪声响。而且，单于最近饮食大减，但精神却似乎……异常亢奋。”白起复述着口供。
独自待着？诵经？精神亢奋？这绝非正常的去卑！那“神石”定然有诡异！
“我们的人可能潜入金帐探查？”赵云立刻问道。
白起摇头：“去卑的金帐守卫极其严密，皆是心腹死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且帐内似乎另有机关。强行潜入，风险极大，几乎必然暴露。”
赵云沉默了。线索指向了去卑和金帐里的那所谓“神石”，但却无法证实。贸然行动，只会逼反去卑，那三千匈奴骑兵在城内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难道就任由去卑被那邪门的“神石”影响？
就在这时，赵云左手掌心的蜂巢令牌，再次传来了异动！
这一次，不再是警告或指引，而是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共鸣般的吸引感！方向，赫然指向城外——去卑营地的方向！
那“神石”竟然能引动令牌的反应？
赵云猛地抬起左手，盯着那枚漆黑令牌，眼中闪过惊疑不定的光芒。
这令牌与那“神石”，与西凉的神秘力量，究竟是何关系？
于吉称它为“虫笛”，能聚散生灵精魄。
蜂巢用它控制死士，激发蚀魂煞。
而现在，它又对西凉的“神石”产生反应？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劈入赵云的脑海。
他缓缓握紧令牌，感受着那微弱却清晰的吸引感，抬头看向白起，眼中闪烁着冷静而锐利的光芒。
“白起将军，不必潜入金帐了。”
“我们，等他自己出来。”
“通知下去，明日，我要在校场……‘阅兵’。”
“请单于去卑，务必前来观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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