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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地脉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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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未至,山间弥漫着冰冷的雾气。

营地早己收拾妥当,残存的亲卫们沉默地整装待发,空气中凝结着疲惫与一种被强行压下的悲怆。昨日的伤亡太过惨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沉重。

阿桃几乎一夜未眠。脑海中反复回闪着那地底深处惊鸿一瞥的微光残阵,以及精神力被瞬间抽空的剧烈眩晕感。那感觉太过玄奇,却又无比真实。

萧彻的命令简单而冷酷:放弃休整,首奔那缥缈的感应方向。无人提出异议。经历过峡谷伏击,所有人都明白,停留意味着更大的危险。

车队再次启程,沿着崎岖难行的山路,向着阿桃所指的西南方向深入。这条路比之前的古道更加荒僻,几乎看不到人迹,茂密的原始丛林逐渐取代了低矮的灌木,参天古木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叶和湿土气息,偶尔传来几声悠远而陌生的兽吼,更添几分蛮荒与未知。

萧彻骑马行在最前,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每一个可疑的角落,他的手始终按在刀柄上,保持着绝对的警惕。秦苍带着几名伤势较轻的亲卫,分散在车队两侧及后方,如同绷紧的弓弦。

阿桃坐在颠簸的马车内,脸色因昨日的消耗依旧有些苍白。她紧握着桃木簪,指尖反复着那微凉的木纹,试图再次捕捉到昨夜那丝微弱的共鸣,却徒劳无功。那感觉如同指尖流沙,稍纵即逝。

越是深入,地势越发险峻奇诡。巨大的藤蔓如同蟒蛇般缠绕着古树,地面覆盖着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落叶,踩上去松软而陷脚。有时需要亲卫们轮流下马,用刀剑劈砍拦路的荆棘与横生的枝杈,才能勉强开出一条路来。行进速度极其缓慢。

日头逐渐升高,却难以穿透浓密的树冠,林间依旧昏暗潮湿,只有零星的光斑投下,如同破碎的金币。

“侯爷,前方似有断崖,无路可走了。”一名在前探路的斥候返回,气喘吁吁地禀报。

萧彻策马上前查看。果然,一道深不见底的幽暗裂谷横亘在前方,切断了去路。裂谷对面,依旧是望不到边的原始丛林。

“可能绕行?”萧彻沉声问。

斥候面露难色:“两侧皆是陡峭山壁,林木过于密集,马车绝难通过。若要绕行,恐需耗费数日……”

数日?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萧彻眉头紧锁,目光投向那幽深的裂谷。谷底雾气缭绕,看不清具体情况,只能听到隐约的水声轰鸣。

阿桃也下了马车,走到崖边。裂谷中吹来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郁的水汽,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下意识地握紧了簪子。

就在她靠近崖边的瞬间——

嗡……

怀中的桃木簪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比昨夜更加微弱,如同蝴蝶振翅。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透过衣料,熨帖着她的心口。

同时,一种极其模糊的、仿佛源自大地深处的“呼唤感”,顺着那丝暖意,隐隐约约地传入她的感知。那感觉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方向的指引,一种微弱的吸引,源头似乎就在这裂谷之下!

“下面……”阿桃忍不住出声,指向那雾气弥漫的深渊,“那感觉……好像是从下面传来的……”

萧彻猛地转头看向她,眼神锐利如电:“你能确定?”

阿桃有些不确定地摇了摇头:“很模糊……但簪子刚才动了一下……”

萧彻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对秦苍下令:“准备绳索,我下去查探。你们在此警戒,若有异动,以响箭为号。”

“侯爷,不可!”秦苍大惊,“此地险恶未知,您万金之躯,岂可轻易涉险?让属下带人下去!”

“不必多言。”萧斩钉截铁,“唯有我能辨识灵蕴残留。你们守住上方,便是大功。”

绳索很快固定妥当。萧彻将镇北刀负在身后,看了一眼阿桃:“你在此感应,若有任何变化,即刻告知秦苍。”

说完,他抓住绳索,身形利落地向下滑去,很快便消失在浓雾之中。

时间一点点流逝。崖顶众人屏息凝神,紧张地盯着那深不见底的裂谷,唯有风声和水声轰鸣。

阿桃闭着眼,全力感应着那丝微弱的联系。她能感觉到萧彻的气息正在不断下降,离那“呼唤”的源头越来越近。桃木簪的悸动也似乎清晰了一点点。

突然!

她感觉到那地底的“呼唤”猛地增强了一瞬!仿佛沉眠之物被外来者的气息惊动!

紧接着,裂谷深处毫无征兆地刮起一股猛烈的、极其阴寒的旋风!雾气疯狂涌动,甚至形成了肉眼可见的灰白色气旋!绳索剧烈摇晃起来!

“侯爷!”秦苍朝着谷底大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阿桃的心瞬间揪紧!那阴寒的气息……与她之前感应到的微弱暖意截然不同,充满了排斥与敌意!

“下面……下面有别的……”她急得脸色发白,语无伦次。

就在秦苍准备下令拉回绳索,甚至亲自带人下去接应时——

轰!!

一道灼热的、淡粉色的刀芒如同逆冲的流星,猛地自谷底浓雾中爆发开来,瞬间撕裂了那阴寒的气旋!

隐约传来一声沉闷的、仿佛什么坚硬之物被斩裂的声响,以及一声极其短暂却尖锐无比的嘶鸣!

下一刻,谷底的异动骤然平息。

又过了令人窒息的片刻,绳索晃动,萧彻的身影如同苍鹰般借力跃上崖顶。他的衣袍下摆沾染了大片湿泥和一种诡异的、暗蓝色的粘液,脸色比下去时更加苍白了几分,呼吸略显急促,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手中,紧紧握着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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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并非什么天材地宝,而是一块仅有拳头大小、形状不甚规则的深褐色石头。石头表面布满了蜂窝般的孔洞,看上去毫不起眼,甚至有些丑陋。

然而,阿桃的目光一落到那石头上,怀中的桃木簪瞬间变得滚烫!一种强烈无比的、如同血脉相连般的亲切与渴望感,如同潮水般从石头中涌出,通过簪子,瞬间淹没了她的感知!

就是它!那地底的微弱呼唤,就源自这块看似平凡的石头!

“侯爷,您没事吧?”秦苍连忙上前。

“无妨。”萧彻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目光灼灼地看向阿桃,“谷底有一窝‘地阴螟’守护此物,己被我斩了母虫。”

他举起手中那块石头,语气带着一种发现重大线索的凝重:“此物并非凡石,若我所料不差,这应是上古阵法核心溃散后,其灵蕴机缘巧合依附地脉凝结而成的‘残灵石’。它对你手中的信物有极强的感应。”

他将那块尚沾着暗蓝色粘液的残灵石递向阿桃。

阿桃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石头的瞬间——

嗡!!!

一股庞大而温暖、仿佛沉淀了万古时光的醇厚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石头中涌入她的体内!与此同时,她怀中的桃木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翠绿色光芒,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阿桃浑身剧震,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坚固的壁垒被这股力量悍然冲垮!

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气息……如同炸开的琉璃,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

【……无边无际的、灼灼盛放的桃花林,云雾缭绕,灵气化作晶莹的露珠悬挂在花瓣边缘……】

【……许多穿着飘逸白衣、衣袂绣着桃花纹样的人,在桃林间漫步、嬉戏、修炼,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安宁幸福的微笑……】

【……一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仿佛连接天地的古老桃树,树干上天然形成的纹路如同玄奥的符文,散发着柔和而磅礴的生命气息……】

【……一个穿着绯红衣裙的少女(是她!)正跪坐在古树下,双手捧着一盏琉璃瓶,小心翼翼地收集着花瓣上滴落的灵露,侧脸温柔……】

【……“圣女姐姐!你看我新编的花环!”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裙、梳着双环髻的活泼少女(青珞!)举着一个精美的桃花环,笑着朝她跑来……】

【……天空骤然变得漆黑!狰狞的裂缝撕开云层!漆黑的、冰冷的雾气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桃花瞬间枯萎凋零!白衣族人们惊恐地尖叫,被黑雾缠住后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茫然……】

【……“快走!圣女!带着‘源种’走!去找……”青珞急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猛地推了她一把……】

【……坠落……无尽的黑暗和冰冷……最后看到的,是青珞决绝地转身,冲向黑雾的背影,以及她手中爆起的、微弱却坚定的绿光……】

“呃啊——!”

阿桃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双手死死抱住仿佛要裂开的头颅,踉跄着跌坐在地!那残灵石从她颤抖的手中滚落,表面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仿佛刚才的爆发耗尽了它全部的力量。

泪水无法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巨大的悲伤、恐惧与终于寻回部分过去的茫然,瞬间浸湿了她的衣襟。

她想起来了!

那片桃花圣地!

那些安宁的族人!

青珞!

还有……那场突如其来的、毁灭一切的黑暗灾难!

“桃花源……真的是桃花源……”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青珞……她为了救我……”

萧彻迅速上前,拾起那块光芒黯淡的残灵石,目光复杂地看着痛苦蜷缩的阿桃,并未立刻打扰她。他知道,她正在经历记忆冲击的巨大痛苦与情感风暴。

秦苍与众亲卫守在一旁,面面相觑,虽不明所以,但也能感受到阿桃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浓烈的悲伤与剧变。

良久,阿桃的颤抖才稍稍平息,哭声渐止,但依旧蜷缩着,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萧彻这才蹲下身,将那块残灵石再次递到她面前,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稳定的力量:“握住它。它既是钥匙,也是路标。它能帮你找到更多,也能暂时庇护你,免受那些东西的窥探。”

阿桃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那块看似不起眼的石头,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渴望。她颤抖着伸出手,再次握住了它。

这一次,没有庞大的能量冲击,只有一股温和而持续的暖流,缓缓流入她的西肢百骸,安抚着她激荡的心神和隐隐作痛的头颅。怀中的桃木簪也恢复了平静,只是与那石头之间,存在着一种无声的、和谐共鸣。

她借助萧彻的手臂,艰难地站起身,目光却依旧有些涣散,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余波中。

“看来,我们找对方向了。”萧彻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这残灵石的出现,证明上古桃花源的守护大阵确实曾覆盖于此,即便如今溃散,其残存灵蕴依旧指引着归途。”

他抬手指向裂谷对岸那更加幽深茂密的丛林:“感应一下,下一个方向。”

阿桃闭上眼,紧握着残灵石,努力平复心绪,将心神沉入那温暖的共鸣之中。

片刻后,她睁开眼,指向裂谷下游某个方向,语气虽然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确定:“那边……顺着水流的方向……感应更强……”

萧彻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密林。

“很好。”他颔首,语气斩钉截铁,“循着灵蕴的指引,必能找到桃花源遗址所在。”

他转身,命令不容置疑:

“设法渡过裂谷。”

“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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