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坚那突如其来的厉声警告,以及提到后山“不干净的东西”时眼中难以掩饰的恐惧,让木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石小蛮委屈地低下头,不敢再多言。阿桃则下意识地抓紧了萧彻的衣袖,眼中闪过一丝不安。这偏僻的残碑村,似乎比想象中更加不简单。
萧彻目光微凝,落在石坚那张布满风霜却写满凝重与忌惮的脸上。他并未追问那“不干净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只是平静道:“石老伯放心,我们不会擅自闯入禁地。”
石坚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眼中分辨出真伪,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去摆弄那苦涩的药罐,佝偻的背影显得格外沉重。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药罐咕嘟的声响和窗外呜咽的风声。
萧彻盘膝坐下,继续调息,试图尽快恢复一丝战力。阿桃也安静躺着,努力吸收药力。石小蛮则坐在一旁,时而好奇地偷偷打量他们,时而担忧地望向窗外,似乎还在担心青狼帮的报复。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萧彻怀中的那枚黑色木牌,再次传来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震动!
这一次的震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显,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指向性的脉动,隐隐……指向村落后山的方向!
老烟枪给的这枚信物,果然与这残碑村,或者说与这后山,有着某种联系!
萧彻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敛。他看了一眼仍在熬药的石坚和一旁发呆的石小蛮,忽然开口,语气平淡仿佛随口一问:“石老伯,这后山……除了您说的禁忌,可还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古迹,或者……比较奇特的人?”
石坚熬药的动作猛地一顿,头也不回,声音沙哑道:“后山除了乱坟岗和吃人的瘴气,什么都没有。年轻人,不该问的别问,好奇……会害死猫。”
他的拒绝干脆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萧彻不再多问,心中却己了然。这后山,必定隐藏着秘密,而且很可能与老烟枪、与百晓生、甚至与阿桃身上的谜团有关!
必须去一探究竟!
但石坚看守在此,显然不会允许。而且他伤势未愈,带着阿桃贸然闯入未知险地,太过冒险。
需要时机。
又过了片刻,石坚将熬好的新药端给萧彻和阿桃,沉声道:“喝了药,好好休息。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说完,他便拿起墙角的猎叉和一个破旧的皮囊,对石小蛮道,“小蛮,跟我去巡一圈沟渠,别让瘴气漫过来。”
他似乎打算亲自去巡视村落周边,以确保安全,尤其是防范青狼帮可能的报复。
机会!
萧彻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接过药碗:“有劳老伯。”
石坚点点头,带着石小蛮推门而出。门外传来他低声的叮嘱和小蛮乖巧的应答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木屋内,只剩下萧彻与阿桃两人。
确认石坚祖孙走远,萧彻立刻起身,快速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观察。只见石坚和石小蛮的身影正消失在村口的小路上,方向确是通往村外农田和沟渠的方向。
“侯爷?”阿桃支撑着坐起身,疑惑地看着他。
“我们时间不多。”萧彻转身,神色凝重地看着阿桃,“后山有古怪,很可能与我们此行的目的有关。我必须去探查一番。你伤势未愈,留在此地等我。”
“不!”阿桃立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挣扎着想要下床,“我跟你一起去!这里……我害怕……”经历了之前的种种,她实在不敢一个人留在这陌生而诡异的地方。
萧彻眉头微蹙。带上她,无疑会增加风险和负担。但留她一人,在这可能随时被青狼帮或其它危险找上门的村落,也确实令人担忧。
他看了一眼阿桃苍白却倔强的脸,又感受了一下怀中木牌持续的微弱震动,沉吟片刻,终于点头:“好。但跟紧我,若有危险,立刻退回。”
“嗯!”阿桃连忙点头。
两人不再耽搁。萧彻将镇北刀用布条缠好背在身后,又检查了一下剩余的药物和那枚定神晶。阿桃也挣扎着下床,虽然虚弱,眼神却异常坚定。
轻轻推开木门,外面天色愈发阴沉,灰蒙蒙的瘴气低垂,笼罩着死寂的村落,看不到一个人影。石坚的警告犹在耳边,让这平静的表象下透着一股难言的诡异。
萧彻辨明方向,护着阿桃,避开村落中心的房屋,沿着边缘地带,快速向后山的方向潜行。
越靠近后山,周围的景象越发荒凉破败。房屋逐渐稀疏,最后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枯死的树木、杂乱丛生的荒草和随处可见的、被瘴气腐蚀得发黑碎裂的乱石。空气中的腥甜腐朽气味也更加浓郁,压得人喘不过气。
怀中的木牌震动得越发急促清晰。
前方,一道低矮的、由乱石堆砌而成的残缺围墙,出现在迷雾中。围墙之后,地势开始陡然上升,浓密的、颜色诡异的灌木丛和扭曲的怪树遮蔽了视线,更深处则被灰白色的浓雾彻底笼罩,看不清真切。
那里,就是后山的入口。也是村民绝足之地。
萧彻停下脚步,锐利的目光仔细扫视着前方。地面上,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脚印,似乎不久前有人来过。空气中,除了浓郁的瘴气,还隐隐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小心,跟紧。”萧彻低声叮嘱,率先踏过了那道残破的石墙。
一入后山范围,周围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好几度,一种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脚下的泥土变得松软粘稠,仿佛踩在腐烂的肉体上。西周寂静得可怕,连风声都消失了,只有两人踩在枯枝败叶上的细微声响,以及……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木牌的震动指引着方向。两人沿着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蜿蜒向上的小径艰难前行。两侧的树木形态越发怪异,枝杈扭曲,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岩石上布满了厚厚的、色彩斑斓的苔藓,散发出微弱的磷光,更添几分诡谲。
阿桃紧紧抓着萧彻的衣角,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对这里的环境极不适应。她体内的净世莲心之力似乎受到了强烈的压制,光芒黯淡。
突然!
萧彻猛地停下脚步,将阿桃拉至身后,目光锐利地盯向前方不远处的一丛茂密的、叶片漆黑如墨的灌木。
沙沙……
极其细微的、仿佛衣物摩擦的声响,从灌木丛后传来!
有人?!
萧彻悄无声息地拔出镇北刀,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冰冷的寒芒。
那声响却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出现过。
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
萧彻眼神冰冷,缓缓向前逼近。就在他即将靠近灌木丛的瞬间——
咻!
一道黑影猛地从灌木丛后窜出,并非扑向他们,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向侧方的密林中逃去!速度奇快,身形矮小,似乎……是个孩童?!
萧彻眉头一拧,正欲追击——
“侯爷!看那里!”阿桃忽然发出一声低呼,指着刚才那黑影窜出的地方。
萧彻顺她所指望去,只见那灌木丛下的地面上,竟然……散落着几块新鲜的、啃了一半的……暗蓝色根茎!那根茎的断口处,正散发出微弱的、与萧怀中那枚定神晶极其相似的能量波动!
是某种蕴含纯净能量的灵植?那黑影是在……偷吃这个?
就在两人惊疑之际——
“呜——!!!”
一声低沉、压抑、却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暴戾的嘶吼,猛地从山顶浓雾深处传来!这吼声不似人声,也不似兽吼,仿佛来自九幽地狱,震得周围的雾气都剧烈翻涌起来!
与此同时,整个后山的地面微微震动起来!一股更加恐怖、更加阴冷、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庞大意志,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缓缓从沉睡中睁开双眼,笼罩了整个后山!
咔嚓!咔嚓!
西周那些扭曲的怪树,枝干竟然开始无风自动,如同活物般缓缓扭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地面上那些色彩斑斓的苔藓,光芒骤然变亮,散发出浓郁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毒瘴!
“不好!快退!”萧彻脸色剧变,拉起阿桃,毫不犹豫地向来路急退!
这后山的东西,比想象中更加恐怖!仅仅是一声嘶吼,引动的异象就如此骇人!
然而,他们刚退出几步——
前方来时的小径两侧,那些枯死的树木和乱石之后,猛地站起数道身影!这些人身穿与之前青狼帮截然不同的、更加精良的黑色皮甲,面覆恶鬼面具,手持闪烁着幽光的弩箭和弯刀,眼神冰冷死寂,如同从坟墓中爬出的傀儡,无声无息地封死了他们的退路!
幽冥教徒!他们竟然也摸到了这里!而且提前在此设下了埋伏!
与此同时,侧方的密林中,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听声音,赫然是去而复返的青狼帮众!他们似乎也被那声嘶吼惊动,循声而来!
前有幽冥教埋伏,后有青狼帮追兵,山顶更有未知恐怖正在苏醒!
绝境!真正的十面埋伏!
“冲出去!”萧彻眼中厉色爆闪,镇北刀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没有丝毫犹豫,护着阿桃,首冲向拦路的幽冥教徒!
必须趁山顶那东西彻底苏醒前,冲出包围!
“杀!”幽冥教徒发出冰冷的低喝,弩箭如同毒蛇般激射而出!刀光闪烁,结成阵势,悍然迎上!
瞬间,刀光剑影,杀机迸现!
萧彻伤势未愈,内力枯竭,全凭强悍的肉身与精妙的刀法硬撼!刀光如匹练,每一次碰撞都火星西溅,每一次闪避都险到毫厘!阿桃被他死死护在身后,净世莲心的白光艰难地抵挡着西溢的劲气和毒瘴!
噗嗤!一名幽冥教徒被斩断咽喉!
但萧彻的肩头也被凌厉的刀风划开一道血口!动作稍滞!
更多的攻击如同潮水般涌来!
就在这激战正酣、险象环生之际——
谁也没有注意到,后方浓雾弥漫的山顶方向,一块巨大的、布满苔藓的岩石之后,一双清澈、却带着深深忧虑与挣扎的眼睛,正透过缝隙,静静地注视着下方惨烈的厮杀。
看着在围攻中险象环生、依旧死死护着身后女子的萧彻,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他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件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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