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静得只能听到艾娃那若有若无的，平稳的呼吸声。但陈默知道，在这份平稳之下，必然是惊涛骇浪。
“猎杀……神？”
良久，艾娃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那是一种混合了极度震惊、浓厚兴趣以及一丝……警惕的复杂腔调。她不再用那种玩世不恭的语气，而是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个词，可不能乱用。”
“我很清楚。”陈默靠在驾驶座的靠背上，紧绷了一整晚的身体，在做出决定后，反而彻底放松了下来。他看着自己那只依旧在渗血的拳头，语气平静地说道：“守约人，归一会，甚至包括你们……未来访客。对于这个时代的原生人类而言，你们，和‘神’，又有什么区别？”
“你们掌握着凡人无法理解的力量，洞悉着凡人无法窥探的命运，你们站在时间的上游，俯瞰众生，将我们的世界，当成你们的棋盘，实验室，和……牧场。”
“而我，一个你们眼中的BUG，棋子，试验品，现在，厌倦了这种被安排的命运。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把高高在上的棋手，也拖下棋盘，变成棋子。”
艾娃再次沉默了。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陈默能想象得到，此刻在太平洋的另一端，那个慵懒而优雅的女人，脸上必然写满了挣扎。
陈默的话，对她而言，无疑是魔鬼的低语。
充满了致命的诱惑，也充满了足以将她和她背后的一切都焚烧殆尽的，巨大的风险。
她原本的计划，是作为一个“观察者”，一个“投资者”，在保证自身绝对安全的前提下，饶有兴致地，欣赏陈默这个“实验样本”与“守约人”和“赵承舟”之间的对抗。她只需要提供一些有限的资源，就能收获一份独一无二的，关于“BUG反抗系统”的研究报告。
可现在，陈默却向她发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邀请。
他不要她当观众，他要她……亲自下场。
从一个隔岸观火的看客，变成一个……手持武器，与他并肩作战的……同谋。
这意味着，她将从暗处走向明处，彻底暴露在“守约人”和那个神秘的“归一会”的视野之下。她将不再安全，她将成为这场疯狂赌局中，一个随时可能被清算出局的赌徒。
“你的筹码，是什么？”艾娃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
她没有首接拒绝。
这个事实，让陈默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艾娃的骨子里，和他一样，都流淌着疯狂与冒险的血液。一个真正的科学家，永远无法拒绝一场，足以颠覆认知，揭示终极真理的……伟大实验。
“我的筹码，就是我自己。”陈默的声音，充满了强大的自信，“我，是这个棋盘上，唯一的，同时被三方势力关注的‘变量’。守约人想‘限制’我，归一会想‘收割’我，而你，想‘研究’我。我就是风暴的中心，是所有矛盾的焦点。”
“和我合作，你将获得一个前所未有的，近距离接触，甚至……解剖‘守约人’和‘归一会’的机会。他们的组织架构，他们的行事逻辑，他们的力量本源……这些，难道不比单纯地研究我一个‘回归者’，更有价值吗？”
“这不再是一份关于‘BUG’的研究报告，艾娃。这将是一份……关于‘神’的，解剖报告！”
“轰！”
陈默最后这句话，如同投入深海的核弹，在艾娃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解剖……神？
这个词，这个念头，疯狂得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
她们这些“未来访客”，耗费了巨大的资源，穿越时间回到这个时代，真的是为了研究早己在她们那个时代消失的“回归者”吗？
不。
那只是表面的任务。
她们真正的，也是最深层次的终极目的，是探寻那隐藏在时间长河背后，那影响着所有世界线生灭的，终极的……“第一因”！
是“守约人”，是“归一会”，是那些与时间同尘，与法则共生的，古老的存在！
她们想知道，宇宙的“系统”，究竟是如何运作的！
而陈默，这个小小的，卑微的“BUG”，此刻，却为她指出了一条，她从未敢想象过的，通往这个终极目标的……捷径！
利用他自己作为诱饵，将所有隐藏在幕后的巨兽，全都引到阳光之下！
“我……需要考虑一下。”艾娃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我没有时间让你考虑。”陈默的语气，变得不容置疑，“从我走出这个码头开始，战争，就己经打响了。归一会，随时可能对我进行下一次的‘收割’。守约人，也随时可能因为我的‘失控’，而对我进行‘纠正’。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一，挂断电话，继续当你的‘观察者’。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我这个有史以来最有趣的‘实验样本’，被他们抹杀或者圈养，让你所有的前期投资，都付诸东流。”
“二，”陈默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的力量，“成为我的盟友。把你的力量，你的技术，你的资源，毫无保留地交给我。而我，会带你去看一场，你穷尽想象，都无法描绘出的，最壮丽的……烟火。”
电话那头，艾娃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陈默能听到，她在用一种极快的语速，与她的人工智能“Sirius”，进行着数据交换和风险评估。
“……风险评估……78.9%……目标失控概率……92.4%……暴露可能性……99.8%……但……潜在收益……无法估量……”
那些断断续续的电子合成音，清晰地传入陈默的耳中。
终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数秒后。
“我答应你。”
艾娃的声音，重新响起。
那是一种，抛弃了所有犹豫，所有顾虑，只剩下纯粹的疯狂与决绝的声音。
“说吧，陈默。你想怎么做？你想……怎么开始我们的‘猎神’游戏？”
陈默笑了。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世界上最疯狂，也最不可能的联盟，正式成立了。
一个来自过去的“BUG”，与一个来自未来的“访客”，两个同样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异类”，将联起手来，向这个世界既定的“神”，挥动屠刀。
“第一步，”陈默发动了汽车引擎，黑色的奥迪A6，如同一头苏醒的猛兽，发出了低沉的咆哮，“我要你，帮我找到一个人。”
“谁？”
“赵承舟。”
“找到他？这不难。”艾娃有些疑惑，“然后呢？杀了他？还是……？”
“不。”陈默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我要你，用你们的技术，安排一场……‘偶遇’。”
“我要在一种绝对私密，绝对安全，不会被‘守约人’和‘归一会’察觉到的情况下，和他，见一面。”
艾娃瞬间明白了陈默的意图。
“你想……策反他？”她的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这不可能！他是‘归一会’的财产，他比你更清楚背叛的下场！而且，你们刚刚在资本市场上，打得你死我活！”
“此一时，彼一时。”陈默驾驶着汽车，缓缓驶离了这座埋葬着他前世的废弃码头，“以前，他是我的敌人。但现在，在我们共同的，真正的敌人面前，他就是我最合适的……盟友。”
“一个被压迫了三年，心中充满了恐惧与不甘的‘奴隶’，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点燃他复仇的全部火焰。而我，现在就要去给他送上那颗……火星。”
“你凭什么认为他会相信你？他只会觉得，这是一个陷阱。”
“他会的。”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因为，我会送他一份，他无法拒绝的……‘大礼’。”
……
第二天，周六，清晨。
京城，一家不对外开放的顶级私人会所内。
赵承舟穿着一身白色的丝绸练功服，正在一间古色古香的禅房内，练习着书法。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笔走龙蛇，但那张英俊的脸上，却布满了怎么也化不开的阴霾。
昨天在股市上的惨败，对他而言，不仅仅是金钱上的损失，更是尊严上的，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他，一个重生了三年的“前辈”，竟然在一个刚刚重生不到两个月的“菜鸟”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二十西亿！
对方那张百万手的封单，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死死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想不通，陈默，那个他眼中蝼蚁一样的存在，究竟是从哪里，搞来的这笔足以撼动整个A股市场的，恐怖的资金？！
难道……是“守约人”？
不可能！那群老古董，最忌讳的就是用这种超出常规的力量，去干预世俗的金融市场。
难道是……龙组？
更不可能！龙组的资金，每一分都有严格的监管，绝不可能被如此轻易地，用来进行股市投机！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陈默的背后，还站着一个连他，甚至连“归一会”，都不知道的，第三方势力！
这个认知，让赵承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而他之前所有的自负与算计，都显得那么可笑。
“啪！”
心烦意乱之下，他手中的毛笔，一个没拿稳，一滴浓重的墨汁，滴落在了洁白的宣纸上，毁掉了整幅即将完成的作品。
“该死！”
赵承舟低吼一声，烦躁地将毛笔扔在了桌上。
就在这时，禅房的门，被轻轻地敲响了。
“进。”他压抑着怒火，冷冷地说道。
走进来的是他的心腹，秦雅。
此刻的秦雅，脸色比赵承舟更加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掩饰不住的惊恐。
“赵总，”她的声音都在发抖，“出……出事了！”
“什么事，能让你慌成这样？”赵承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们……我们瀚海集团的……”秦雅深吸一口气，艰难地说道，“我们集团的中央服务器，在今天凌晨三点，遭到了不明来源的，毁灭性的网络攻击。”
“什么？！”赵承舟猛地站了起来。
“我们所有的核心数据，包括财务报表，项目计划，客户资料，甚至……甚至我们通过离岸公司，进行资产转移和……洗钱的所有记录……”
秦雅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蚊蚋般的悲鸣。
“全都被……窃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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