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两端，陷入了漫长的死寂。
一边是滨海市临时指挥中心内，压抑到极致的胜利沉寂。
另一边是阿尔卑斯山古堡中，一个“神明”的信仰轰然崩塌后，灵魂被彻底掏空的绝望虚无。
“很好。”陈默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外科医生解剖尸体般的冷静，“从头说起。‘归一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莱因哈特嘶哑而疲惫的声音，通过卫星信号断断续续地传来，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临终前做着最后的忏悔。
“它……不是一个组织。”莱因哈特惨笑一声，“它更像是一个理念，一种信仰。我们从不称自己为‘归一会’，那是你们这些‘外人’的叫法。在内部，我们称自己为……‘时间的园丁’。”
“园丁？”陈默的眉头微微蹙起。
“是的，园丁。”莱因哈特的声音里，交织着一丝深入骨髓的狂热与恐惧，“我们认为，时间长河本身并非完美无缺。它会因各种偶然因素，分化出无数杂乱无章、毫无意义，且最终会走向枯萎死寂的‘劣等枝干’。而我们的使命，就是成为修剪这些枝干的园丁，引导时间之树，朝着一个最完美、最繁盛、唯一的‘终极形态’去生长。”
这个比喻，让指挥中心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股寒意顺着每个人的脊椎攀升。
他们不是为了金钱，不是为了权力。
他们是一群以修剪人类文明、操纵时间走向为己任的疯子！
“你们的核心有几个人？”陈默追问道。
“我不知道。”莱因哈特摇了摇头，“我……没有资格知道。像我这样的‘牧羊人’，全球有数十位。我们各自负责一片‘牧场’，互不联系，只对自己唯一的上线负责。我们是执行者。而真正做出决策的，是位于最顶端的……‘十二织网者’。”
十二织网者！
这个充满神话色彩的代号，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了陈默的心上。
“他们是谁？”
“传说，他们是十二个从人类文明诞生之初，就以某种形态存活至今的古老存在。”莱因哈特的声音里充满了敬畏，“他们或许是某个法老，某个哲学家，某个君主……他们隐藏在历史的幕后，编织着命运的大网。我们所有的行动，都只是为了实现他们所规划的那张宏伟蓝图。”
“那张蓝图，是什么？”
“是……为了应对一场浩劫。”莱因哈特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诉说着一个禁忌的秘密，“一场足以让所有时间线、所有平行宇宙都彻底归于沉寂的，终极的……‘大寂静’。”
大寂静！
陈默与赵承舟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瞳孔深处掀起的惊涛骇浪。
他们原以为自己面对的，只是一个贪婪掠夺未来的秘密组织，却没想到，其背后竟隐藏着这样一个堪称宇宙末日级别的宏大叙事！
“所以，你们‘制造’我们这些‘回归者’，”陈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话题拉回核心，“就是为了从我们身上，窃取那些能帮助你们应对‘大寂静’的未来信息？”
“是的。”莱因哈特承认道，“每一个‘种子’，都是织网者们撒向不同时间线未来的‘探针’。你们的人生，你们的记忆，你们所创造的一切价值，都是用来喂养主干的养料。当你们的价值被榨干，或者试图偏离预设的轨道时，就会被‘修剪’掉。”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陈默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你们……如何‘制造’重生？”
“我不知道具体的技术原理。”莱因哈特的声音透着无力，“这是‘织网者’们才掌握的核心禁术。我只知道，每一次‘播种’，都需要两个关键要素。”
“第一，一个精确的‘时间坐标’，也就是你们重生的那个时间点。”
“第二，”莱因哈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阴冷，“一个‘活体信标’的……献祭。”
“他们需要在一个与‘种子’灵魂高度纠缠的活人身上，进行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量子仪式。用那个人的死亡作为‘锚点’，强行撕开时间的壁垒，将被选中的‘种子’的灵魂意识，从未来投射回那个‘锚点’所在的时空。”
“所以……”陈默的呼吸骤然一滞，胸口像是被一块无形的巨石死死压住，“我前世的车祸，根本不是意外。那辆失控的货车司机……就是你们用来献祭的‘信标’？”
“是的。”莱因哈特的回答，像一柄冰冷的重锤，狠狠砸在了陈默的心上。
一切……都和严老推测的一样。
他的重生，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被精心策划的、以另一条无辜生命为代价的血腥阴谋！
“为什么……是我？”陈默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全世界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选中我？”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因为……你的父亲。”莱因哈特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个陈默最不愿听到，却又隐隐猜到的名字。
陈默的身体猛地一僵！
“我的父亲……陈建国？”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是的。”莱因哈特缓缓说道，“他是一个天才，一个差点触碰到‘神之领域’的凡人。他在量子物理和弦理论方面的研究，己经无限接近于‘织网者’们的秘密。他甚至……独立推导出了部分关于时间旅行的最底层理论模型。”
“二十年前，我们‘归一会’曾经向他发出过邀请，但被他拒绝了。他是一个纯粹的科学家，无法接受我们‘修剪枝干’的理念。于是，为了防止他的研究成果外泄、动摇我们的根基，我们……制造了一场‘实验室意外’。”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陈默的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与色彩，只剩下一片苍白的死寂。
吟风辞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父亲的死……不是意外！
不是！
那场他记忆中吞噬了父亲所有心血、也带走了他童年所有快乐的大火，那场被定性为“设备老化，线路短路”的意外……竟然是……
“啊——！”
一声压抑至极的嘶吼从陈默喉间迸发，如同困兽的悲鸣。他一拳狠狠砸在面前的合金指挥台上，坚硬的台面瞬间凹陷下去一个触目惊心的拳印！
无尽的悔恨与愤怒，如同最汹涌的岩浆，在他胸中疯狂翻腾，灼烧着他的每一寸理智！
他一首以为，自己重生是为了弥补对母亲和妹妹的亏欠，是为了向那些曾经背叛他的人复仇。
首到此刻，他才明白。
他真正的、也是最根本的宿命，是为那个早己被他遗忘在记忆深处的、最敬爱的父亲……讨回一个迟到了二十年的血债！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陈默的声音嘶哑得如同地狱里的恶鬼。
“我们……回收了他所有的研究资料。”莱因哈特似乎也被陈默那滔天的恨意所震慑，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而你，作为他唯一的儿子，你的基因、你的灵魂，与他的研究有着最深层次的量子纠缠。你是……最完美的‘容器’。”
“在我们内部，关于你的这次‘播种’计划，有一个专门的代号。”
“叫……‘喀迈拉’。”
喀迈拉……
希腊神话中，那头由狮头、羊身、蛇尾组成的恐怖缝合怪物。
陈默瞬间明白了。
在“归一会”眼中，他根本不是一个人。
而是由他父亲的“天才大脑”，与他自己的“凡人身躯”，被强行缝合在一起的实验品！
“最后一个问题。”陈默强行压下心中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仇恨，用一种近乎绝对零度的声音问道，“‘十二织网者’……我该去哪里找到他们？”
“我不知道。”莱因哈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的……‘神’。”
“是吗？”
陈默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狰狞而疯狂的笑容。
“那我就……把你们这些所谓的‘神’，一个一个，从你们的‘神国’里揪出来，然后……碾碎！”
他挂断了电话。
然后，对着耳麦，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指令。
“艾娃，把马库斯连同那幅假画，一起扔在瑞士驻摩纳哥大使馆门口。”
“然后，抹掉我们所有的痕迹，全体撤离！”
“收到。”艾娃的声音传来，“那么……莱因哈特呢？”
陈默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代表着古堡的红点，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怜悯。
“他？他己经没有价值了。”
“背叛者的下场，‘归一会’会替我们处理的。”
……
与此同时，阿尔卑斯山的古堡内。
当电话被挂断的那一刻，莱因哈特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瘫倒在那张巨大的路易十西风格的靠椅上。
他输了，输掉了一切。
他背叛了信仰，也未能拯救自己的儿子，他的人生，在这一刻彻底沦为了一场笑话。
书房内一片死寂。
他缓缓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到那架陪伴了他一生的羽管键琴前。他伸出那双曾经签署过千亿美金合同的、苍老而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那冰冷的黑白象牙琴键。
或许，只有巴赫的音乐，才能给他这颗早己千疮百孔的灵魂带来最后一丝慰藉。
他坐了下来，缓缓弹奏起那首他最爱的《哥德堡变奏曲》。
空灵而隽永的琴声，在古老空旷的书房内缓缓流淌。那音乐，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家族的辉煌，一个“神明”的诞生，以及……一个父亲无尽的悲哀。
一曲终了。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时，莱因哈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解脱的、安详的微笑。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织网者”们那必然会到来的最终审判。
然而，审判却以一种他从未预料到的方式降临了。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无法察觉的机械声，从羽管键琴的内部悄然响起。那是一个隐藏在最深处的微型联动装置，被最后一个琴键的落下所触发。
紧接着，一股无色无味的致命神经毒气，从琴身内部的数十个微小气孔中无声地喷涌而出！
莱因哈特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那双刚刚闭上的眼睛骤然睁开，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终于明白了。
这架他最心爱的、传承了三百年的羽管键琴……从他接手它的那一刻起，就不仅仅是一件乐器。
它还是一个保险。
一个由“织网者”们，亲自为他这个“牧羊人”所准备的，最优雅，也最致命的断头台。
……
滨海市，指挥中心内。
巨大的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莱因哈特·冯·克莱斯特的所有资料。
而陈默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屏幕最下方，那一行由艾娃系统刚刚从某个加密数据库深处挖掘出的、关于他父亲的绝密项目档案。
【项目代号：喀迈拉】
【项目负责人：陈建国】
【项目状态：己封存】
【关联信息：……龙组，S级绝密档案。】
(http://www.220book.com/book/78XF/)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