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陈凡心中最后一点疑惑，也随着那条触目惊心的“隐藏信息”而烟消云散。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苏晚晴头顶的“求助概率”会低至那绝望的1%。
一个重病的母亲，一笔天文数字般的医疗费，再加上一个披着医生外衣、手握母亲生杀大权、不断在暗中逼迫自己的恶魔。
任何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在面对这种内外交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境时，恐怕都会被压垮。她那份倔强和警惕，不过是保护自己不再受到任何伤害的、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
而眼前这个名叫张伟的男人，无疑就是压在她身上的、最沉重的那座大山。
陈凡的眼神，在一瞬间冷了下来。那是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如同在看一个死物般的冰冷。
他最厌恶的，就是这种利用自己的身份和权力，去欺凌弱小的败类。
“晚晴啊，你听我一句劝。”张伟见陈凡不说话，只当他是被自己的气势镇住了，心中愈发得意。他摆出一副“为你着想”的姿态，语气温和地对苏晚晴说，“你现在情况特殊，伯母的病要紧。这种来路不明的人，你还是离他远一点。万一被骗了，到时候人财两空，哭都来不及。”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意有所指地瞥了陈凡一眼，那眼神中的轻蔑和警告，毫不掩饰。
苏晚晴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陈凡，心中刚刚建立起来的那一丝信任，再次剧烈地动摇起来。
是啊，张医生是妈妈的主治医生，虽然他……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些过分热情，但至少知根知底。而陈凡呢？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随手就能拿出几百万，这本身就充满了不合常理的诡异。
张伟的话，就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她内心最惶恐不安的地方。
她咬着嘴唇，下意识地想和陈凡拉开一点距离。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动作，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掌，却轻轻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是陈凡。
“别怕。”
他只说了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像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苏晚晴心中的部分寒意。她抬起头，对上的是一双平静而深邃的眼眸，那眼神仿佛在告诉她，一切有我。
这莫名其妙的信任感，让苏晚晴自己都感到一阵惊奇。
安抚好苏晚晴，陈凡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了对面的张伟。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反驳，只是用一种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然后，缓缓开口了。
“张医生，是吧？”
“是，我是伯母的主治医生，张伟。”张伟挺了挺胸膛，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但那份优越感却怎么也藏不住。
“医生是个很辛苦的职业，经常熬夜加班，看你年纪轻轻，眼圈却这么重，脸色也有些虚浮发白。”陈凡的语气，就像是朋友间随口的关心，“尤其是最近，是不是经常感觉腰膝酸软，夜里容易出虚汗，精神也难以集中？”
张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他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在原地，眼中的得意和轻蔑，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所取代。
因为，陈凡说的每一个字，都精准无误地戳中了他最近的身体状况！
这些症状，他只当是最近熬夜赌球、纵欲过度导致的，连他自己都没太当回事，只是准备回头开点补药调理一下。这种私密的身体隐疾，外人怎么可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怎么……”张伟的嘴唇哆嗦着，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陈凡却仿佛没有看到他那副活见鬼的表情，依旧用那种平淡的语气，继续说道：“所谓‘肾为先天之本’，肾气亏虚，百病丛生。张医生你身为医者，应该比我更懂这个道理。有病，得治。讳疾忌医，可不是个好习惯。”
这几句话，如同一记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张伟的脸上。
他刚才还以医生的身份自居，对陈凡颐指气使，转眼间，自己反倒成了一个被对方“看病”的患者。
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对方那种云淡风轻的态度，仿佛自己在他面前，是完全透明的，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短暂的震惊过后，巨大的羞辱感涌上心头，张伟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恼羞成怒地低吼道，“我身体好得很！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的苏晚晴，发现她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这让他更加无地自容。
男人最忌讳的事情，在心仪的女人面前，如此首白地戳穿，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我是不是胡说，张医生你自己心里最清楚。”陈凡淡淡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玩味，“不过，身体上的小毛病，毕竟是私事。我们还是来谈谈公事吧。”
他的话锋一转，眼神也随之变得锐利起来。
“我听晚晴说，她母亲的手术，需要五十万？”
提到正事，张伟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是他的专业领域，也是他拿捏苏晚晴的王牌。他重新找回了一丝自信，冷哼一声道：“没错。伯母得的是急性髓系白血病，情况很危急，必须立刻进行骨髓移植。五十万，这还只是前期的手术和治疗费用，后续的抗排异药物和康复治疗，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急性髓系白血病？”陈凡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个病名他听过，确实非常凶险。
“怎么？怕了？”张伟看到陈凡的表情，以为他被这笔巨额的费用吓住了，脸上再次浮现出轻蔑的笑容，“这不是你这种普通人能承担得起的。我劝你还是早点死了这条心，别在这里打肿脸充胖子，耽误了伯母的治疗。”
说完，他又转向苏晚晴，语气瞬间变得温柔而“真诚”：“晚晴，你别担心。费用的事情，我会再帮你跟医院申请一下减免，虽然希望不大。至于剩下的缺口，我……我也可以帮你想想办法。我的导师是血液科的权威专家，我跟他关系不错，只要我开口，他一定会亲自为伯母主刀的。你要相信我，只有我，才是真心想帮你的人。”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如果不是陈凡提前用【真实之眼】看穿了他的底细，恐怕真的会被他这副伪善的面孔所蒙骗。
苏晚晴果然被他的话打动了，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和挣扎。
一边是虚无缥缈的希望，一边是触手可及的“帮助”，她一个无助的女孩，根本无法分辨这背后的真假。
看到苏晚晴动摇的眼神，张伟心中一阵狂喜。他知道，自己的攻心计奏效了。只要再加一把火，就能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彻底滚蛋。
“这位先生，”张伟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凡，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这里是医院，请你立刻离开，不要在这里妨碍我们医生和病人家属沟通病情。否则，我就要叫保安了。”
他己经准备用自己医生的身份，强行驱离陈凡了。
然而，陈凡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零下几十度的冰水，从他的头顶，瞬间浇下。
“张医生，你这么着急赶我走，是心虚吗？”
陈凡不急不缓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心虚？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张伟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比如……”陈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比如你向晚晴极力推荐的那款，从德国进口的、名叫‘海默赛’的靶向药。”
“海默赛”三个字一出口，张伟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苏晚晴也是一愣，因为张伟确实跟她提过好几次，说这款药是目前效果最好的，虽然价格昂贵，一个疗程就要十几万，但为了妈妈的命，最好还是用上。
“这款药，据我所知，虽然效果不错，但并非是治疗伯母这种病症的唯一选择，甚至不是最优选择。国内有好几款同类型的药物，效果相差无几，价格却只有它的三分之一。”陈凡的声音，如同手术刀一般，精准地剖析着张伟的谎言，“可你为什么，偏偏要推荐这款最贵的呢？难道是因为……我听说，这款药的医药代表，给开药医生的‘返点’，是所有同类药品中最高的？”
轰！！！
陈凡的这番话，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在张伟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冷汗，涔涔地，从他的额角、后背，疯狂地冒了出来。
他……他怎么会知道“返点”的事情？！
这可是他和医药代表之间最核心的秘密！每次交易都极为隐蔽，除了他们两个人，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你……你血口喷人！”张伟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慌而变得尖锐刺耳，“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推荐‘海默赛’，完全是从患者的角度出发！你这是污蔑！我要告你诽谤！”
他的反应，己经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而一旁的苏晚晴，此刻也己经彻底惊呆了。
她不是傻子。
陈凡的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让她联想到了之前张伟种种不正常的表现——他对自己的过分热情，对自己家庭情况的旁敲侧击，以及在推荐这款天价药时，那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态度……
原来……原来这一切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肮脏的交易！
他不是在救妈妈的命，他是在……吃妈妈的人血馒头！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和冰冷的寒意，从她的心底，首冲天灵盖。她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状若疯狂的男人，只觉得他那身白大褂，是如此的刺眼，如此的肮脏！
“污蔑？”陈凡看着他那色厉内荏的样子，脸上的讥讽之色更浓了，“看来，不见棺材，你是不掉泪了。”
他上前一步，凑到张伟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澳门葡京，线上赌场，‘皇家娱乐’平台，ID是‘必胜客888’。”
“上个星期，欧洲杯决赛，你压了意大利赢，结果，一夜之间，输掉了一百三十多万。”
“现在，你的账户上，还欠着平台两百七十万的赌债。每天的利息，都在不断地往上涨。”
“张医生，我说的，对吗？”
陈凡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地-扎-进-了-张-伟-的-心-脏-最-深-处！
如果说，刚才提到“返点”，只是让张伟感到了震惊和恐慌。
那么现在，陈凡说出的这些细节，则是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将他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无间地狱！
线上赌场……ID……输掉的金额……欠下的赌债……
这些，是他隐藏在灵魂最深处、最黑暗、最不堪的秘密！是他午夜梦回时，都会惊出一身冷汗的梦魇！
这个秘密，他甚至连自己最亲近的父母都没有透露过分毫！
而眼前这个男人，却对这一切，了如指掌！说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他不是人！
他……是魔鬼！！！
“扑通！”
张伟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猛地一软，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
他面如死灰，眼神涣散，浑身筛糠般地剧烈颤抖着，嘴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恐惧。
极致的、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看着陈凡，那眼神，不再是轻蔑，不再是嫉妒，而是像在看一个来自地狱的审判者，充满了最原始的、最卑微的恐惧和哀求。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
苏晚晴虽然没有听到陈凡最后那段耳语，但看到张伟这副如同见了鬼一般、瞬间崩溃的样子，她也己经猜到，陈凡一定说出了什么足以彻底摧毁他的致命秘密。
她呆呆地看着陈凡的侧脸，那张原本在她看来平平无奇的脸，此刻却仿佛笼罩上了一层神秘而强大的光环。
他到底……是什么人？
陈凡没有再去看地上那摊烂泥，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用一种冰冷到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缓缓问道：
“张医生，你现在，还需要我解释我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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