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秋的公寓，曾经是一个极简主义、堪称样板间的存在。灰白的主色调，线条硬朗的家具，一切物品摆放得如同用标尺量过，最大的装饰是墙上挂着一柄未开刃的战术短刀。这里弥漫着一种“临时安全屋”的冷清气息。
而现在，这个空间正在被一种名为“混沌”的力量快速侵蚀。
苏绵绵带来的那个印着卡通兔子的巨大便当盒，像一颗甜蜜的炸弹，在冷灰色的客厅里炸开。盖子掀开，露出里面排列得整整齐齐、点缀着新鲜草莓和小糖珠的纸杯蛋糕，香甜的气息瞬间驱散了原本冷冽的空气。
李元芳的鼻子像小雷达一样耸动着，刚才还在研究沙发是不是“固态流体”的宏大课题立刻被抛诸脑后。他围着苏绵绵，小脑袋几乎要伸进便当盒里，葡萄眼里闪烁着对未知能量体（蛋糕）的探究光芒。
“姐姐，这个红色的球形物体是草莓吗？它表面的籽状凸起是否符合分形几何学？它的甜度系数是多少？摄入后会对我的逻辑思维速度产生增益还是衰减？”他一边发出连环提问，小手却己经精准地抓住了一个蛋糕，嗷呜一口，奶油糊了半张脸。
苏绵绵被他的问题绕得眼冒金星，CPU过载，但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啊…草莓就是草莓呀…很甜很好吃的…小朋友慢慢吃，还有很多哦。”她手忙脚乱地拿出纸巾想给他擦脸，却被李元芳灵活地躲开。
“擦拭行为会干扰我对食物质地的原始体验和数据收集！”他严肃地宣布，然后又咬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眼睛，“嗯！检测到多巴胺分泌水平显著提升！结论：该物体具有高价值！”
冷清秋抱着手臂，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这“一个敢问，一个敢答”的诡异画面，只觉得那刚压下去不久的头痛又卷土重来。她冷声打断这过于“融洽”的互动：“龙牙就让你来送蛋糕？”
苏绵绵像是才想起正事，连忙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地从她的雏菊帆布包里翻出一个厚厚的、封面印着“绝密”字样的牛皮笔记本和一支羽毛笔（？）。
“不是的不是的！龙牙前辈说，我的主要任务是进行‘近距离生态观察’和‘数据记录’！”她翻开笔记本，非常认真地开始念，“观察日记，第一天。观测对象：李元芳。外部特征：软萌，高能量反应（情绪层面）。行为模式：存在高度非线性逻辑跳跃，疑似具备‘现实扭曲’场…”
她念到这里，抬头看了看正试图把蛋糕上的草莓单独抠下来研究的李元芳，补充道：“…喜好吃甜食。目前表现出的危险性：低（物理层面），极高（逻辑与认知层面）。对观察员表现出初步接纳态度。”
李元芳听到“观察”二字，立刻抬起头，奶油胡子一翘一翘：“观察？姐姐你是科学家吗？你要解刨元芳吗？《科学怪人》里就是这样的！不过元芳的脑结构可能比较特殊，常规解刨刀可能无法突破我的头骨防御层哦！”他说着，还用小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瓜。
苏绵绵吓得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不解刨！就是…就是看看你，记录一下！”
“哦，元芳懂了，是非侵入式观测！”李元芳恍然大悟，随即变得极度配合，甚至主动摆出姿势，“那姐姐你需要元芳做什么测试？智商测试？元芳觉得那种测试太低级了，缺乏想象力！我们可以测试一下‘用意念让勺子弯曲’或者‘与盆栽进行光合作用交流’！”
冷清秋：“……”她开始认真思考现在联系精神病院还来不来得及。
苏绵绵却被他逗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小朋友你真好玩！我们先不吃蛋糕了，学姐…呃，冷姐姐好像还没吃饭，我们去做饭好不好？”
“做饭？”李元芳的眼睛又一次亮了，仿佛听到了比量子物理更有趣的词汇，“是进行元素重组和能量转化的炼金术吗？元芳要参加！”
他立刻从地毯上爬起来，冲向厨房，苏绵绵也赶紧放下笔记本跟了过去。冷清秋想阻止己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厨房炸弹”汇聚在了她那纤尘不染、设备齐全但几乎没怎么开过火的现代化厨房。
接下来的半小时，冷清秋体验到了比面对境外雇佣兵火力压制更令人窒息的战斗。
“姐姐！这个铁锅为什么是圆的？流线型设计不会影响热对流效率吗？” “啊…这个…” “元芳认为电磁炉的能量输出方式太保守了！我们应该尝试首接接入高压电线路！这样热效率更高！” “不行！小朋友不能碰电！” “那元芳来处理食材！这把刀看起来很快，适合进行精细解剖！这颗土豆的芽眼蕴含生命能量，元芳要把它移植到花盆里！” “那是发芽的土豆！不能吃！快放下！” “为什么不能吃？是因为它进行了有丝分裂吗？姐姐你这是歧视分裂中的细胞！” “不是…它有毒…” “毒？是一种特殊的能量形态吗？元芳想试试抗毒性！”
苏绵绵像个忙碌的小蜜蜂，一边试图跟上李元芳天马行空的想法，一边又要阻止他的危险举动，忙得团团转，脸颊红扑扑的，额角都冒出了细汗。冷清秋几次想插手，都发现自己完全无法融入那混乱又诡异的“和谐”氛围里。
最终，在牺牲了三个鸡蛋（被李元芳拿去研究“蛋壳结构抗压实验”）、半袋面粉（被扬起来研究“颗粒物空气动力学”）、以及苏绵绵的耐心之后，一顿勉强能称之为“晚餐”的东西摆上了桌。
煎得有点焦的吐司，形状古怪的炒蛋，以及……李元芳坚持要“参与创作”的“量子草莓酱”——他把所有草莓捣得稀烂，然后混合了牛奶、一点点酱油（他说要增加“味道的不确定性”）、以及从阳台花盆里抠出来的几粒沙子（“增加矿物质和时光的颗粒感”）。
冷清秋看着那碗颜色诡异、散发着不可名状气味的“量子草莓酱”，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快夸我”的李元芳和眼神闪烁、明显不敢试毒的苏绵绵。
她沉默地拿起一片焦吐司，抹了一点正常的黄油，咬了一口。
李元芳期待地看着她：“秋秋，元芳的酱呢？你为什么不试试？观察员姐姐说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冷清秋面无表情地咀嚼着，感受着焦苦味在口腔蔓延。她瞥了一眼那碗酱，冷冷道：“我的标准是活下去。”
李元芳似懂非懂，转而看向苏绵绵：“那姐姐你试试！”
苏绵绵看着那碗酱，小脸皱成了一团，仿佛快要哭出来，但又不想打击小朋友的“科研热情”，哆哆嗦嗦地拿起勺子…
就在这时，阳台方向突然传来极轻微的“嗒”一声。
像是有人轻轻落在栏杆上。
冷清秋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几乎是同时，她手中的餐刀脱手而出，化作一道寒光射向阳台方向！
“锵！”
一声金属脆响。餐刀被什么东西精准地格挡开，钉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餐厅与阳台的连接处。来人穿着一身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短发利落，脸上戴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战术目镜，手里拿着一个正在发光的平板电脑，镜片上反射着快速流动的数据流。
他看了一眼钉在墙上的餐刀，又扫过一片狼藉的厨房、桌子上那碗诡异的“量子草莓酱”、满脸奶油的李元芳、以及吓得勺子都掉了的苏绵绵。
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听不出任何情绪：
“观察员苏绵绵，记录偏差。目标危险性评估，物理层面，应上调至‘中高’。理由：…”他顿了顿，似乎是在读取数据，“…其制造的‘因果混乱’场，己开始吸引非常规物理现象及…低概率倒霉事件。”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冷清秋脸上。
“冷同志，你的‘保姆’生涯，看来比预定计划更具挑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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