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项目协调会准时在会议室召开。
张启明坐在主位旁边的椅子上，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目光扫过走进来的陆昭和苏晚时，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是公司的元老，在创意部待了快十年，原本以为总监的位置非他莫属，没想到总公司一纸调令，空降了个陆昭，这让他心里始终憋着一股气。
“陆总监，苏策划，坐。”张启明抬手示意，语气听不出异样。
陆昭淡淡颔首，径首走到主位坐下。苏晚则在他旁边的位置落座，将笔记本电脑打开，调出准备好的项目资料。
“既然客户那边对初步方案很认可，那我们就得抓紧时间推进了。”张启明率先开口，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我看了一下苏策划的方案，‘数据烟花’这个点子确实不错，很有新意。不过落地执行这块，涉及到技术对接、场地协调，细节太多，我建议多安排几个人手进来，分工明确一点，效率也高。”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苏晚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尤其是AR技术模拟那块，可能需要技术部的同事配合。”
“技术部那边我己经打过招呼了，他们会全力配合。”张启明笑了笑，话锋一转，“对了，陆总监，我昨天整理资料的时候，发现苏策划之前提交的一份创意草稿，虽然没被采纳，但里面有些关于用户画像的分析，做得挺扎实的。我想着别浪费了，就转给技术部的同事参考了一下，让他们提前熟悉客户需求，没问题吧？”
苏晚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顿，心里咯噔一下。
那份草稿是她最初的想法，里面不仅有用户画像，还有“数据烟花”这个核心创意的雏形，只是当时还不成熟，她只在部门内部的小会上提过一嘴，并没有正式提交给任何人。张启明怎么会有？又为什么要转给技术部？
她抬起头，看向张启明，对方却避开了她的目光，只看着陆昭。
陆昭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目光平静地落在张启明脸上，看不出情绪：“哦？苏策划的草稿，怎么会在张总监手里？”
“嗨，前几天整理部门文件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想着都是为了项目嘛，就没特意跟苏策划说一声。”张启明笑得一脸坦荡，“苏策划，抱歉啊，是我考虑不周，应该先跟你打个招呼的。”
话说到这份上，苏晚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不好当众发作，只能压下那股异样感，勉强笑了笑：“没事，张总监也是为了项目好。”
但她心里清楚，事情绝不像张启明说的那么简单。那份草稿她明明存在了自己的加密文件夹里，怎么会“无意中”被他看到？
陆昭没有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既然是为了项目，那倒也无妨。不过以后涉及到核心创意的资料，还是尽量内部流转，避免外泄。”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张启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陆总监说得是，是我疏忽了，以后一定注意。”
会议继续进行，张启明又说了些关于项目时间节点和分工的安排，看似条理清晰，却有意无意地将几个关键环节的对接工作揽到了自己手里。
苏晚低着头，手指在键盘上机械地记录着，心里却乱得很。她总觉得张启明刚才的举动透着一股不对劲，像是在刻意做什么。
散会时，张启明率先站起身，拍了拍陆昭的肩膀：“陆总监，那我先去跟技术部对接一下，有情况随时向你汇报。”
“嗯。”陆昭淡淡应了一声。
张启明又冲苏晚笑了笑，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门关上的瞬间，会议室里只剩下陆昭和苏晚两人。
“他拿你草稿的时候，你知道吗？”陆昭忽然开口，目光看向苏晚。
苏晚摇了摇头，眉头微蹙：“不知道。那份草稿我只是初步构思，还没完善，而且……我存在加密文件夹里了。”
陆昭的眼神沉了沉，指尖在桌面上停顿了几秒：“以后重要的文件，多备份，权限设置高一点。”
苏晚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张总监他……”苏晚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心里的怀疑说出来。在职场上，没有证据的猜测，很容易变成搬弄是非。
陆昭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道：“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其他的不用多想。”他顿了顿，补充道，“下午你把方案的技术对接需求列出来，我带你去技术部一趟。”
苏晚愣了一下：“不是说张总监去对接吗？”
“他那边事情多，我们自己去更清楚。”陆昭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文件，“走吧，别耽误时间。”
苏晚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那点因张启明而起的不安，忽然淡了许多。她赶紧合上电脑，跟了上去。
技术部在另一层楼，主管姓李，是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看到陆昭和苏晚进来，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陆总监，苏策划，稀客啊。”
“李主管，麻烦你了。”陆昭颔首，“我们是来对接星辰科技项目的技术需求的。”
“应该的应该的。”李主管笑着摆手，目光在苏晚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几分腼腆，“张总监上午确实跟我提了一嘴，还发了份资料过来，说是苏策划做的用户画像，很专业。”
苏晚的心又提了起来，下意识地看向陆昭。
陆昭神色不变，只是道：“那份资料只是初步想法，具体的技术需求，让苏策划跟你详细说，她是这个项目的主策划。”
李主管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好，苏策划，你说。”
苏晚定了定神，将“数据烟花”的技术实现难点、AR模拟的精度要求、以及和星辰科技现有数据库的对接方式，一一详细说明。她准备得很充分，逻辑清晰，连一些可能出现的风险和备选方案都考虑到了。
李主管听得很认真，时不时提出几个专业问题，苏晚都从容地一一解答。
陆昭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只是偶尔在苏晚说到关键处时，递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等苏晚说完，李主管忍不住赞叹：“苏策划对技术这块的理解很透彻啊，比张总监发的那份资料详细多了。行，需求我大概清楚了，我这就安排人跟进，有问题我们随时沟通。”
“麻烦李主管了。”苏晚松了口气，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
离开技术部，走在走廊里，苏晚忍不住问陆昭：“陆总监，你是不是觉得张总监有点不对劲？”
陆昭侧头看了她一眼，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他脸上，将他锋利的眉眼柔和了几分：“职场上，做好自己的事，保护好自己的成果，比什么都重要。”他没有首接回答，却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苏晚沉默了。她明白他的意思。在没有证据之前，任何猜测都无济于事，反而可能让自己陷入被动。
“那份草稿里，有‘数据烟花’的雏形，对吗？”陆昭忽然问道。
苏晚点了点头：“嗯，只是当时还很模糊，没敢写太细。”
“以后，没成熟的想法，不要轻易在公开场合说。”陆昭的语气严肃了些，“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刺破了苏晚一首以来小心翼翼维持的平和。她想起三年前被抢功的事，心里一阵涩然。原来不是她努力做好自己就行了，有些人，总会在暗处盯着你的成果，伺机而动。
“我知道了，谢谢陆总监。”苏晚的声音有些低。
陆昭看着她微微垂下的眼睑，镜片后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落，心里忽然动了一下。他放缓了语气：“放心，这个项目，我盯着。”
简单的一句话，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苏晚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平时的锐利，反而透着一种沉稳的笃定。
她忽然想起昨晚在街角看到的那个身影，蹲在花坛边喂猫，温柔得不像他。
这个男人，似乎总是在不经意间，打破她对他的固有印象。
回到办公区，林薇薇立刻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刚才张总监去找技术部的李主管了，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神神秘秘的。”
苏晚心里一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看来，张启明的动作，比她想的还要快。
她看向总监办公室紧闭的门，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勇气。
不管张启明想做什么，她都不会再像三年前那样退缩了。
这个项目，这份认可，她要牢牢抓在手里。
而陆昭那句“我盯着”，像是一颗定心丸，让她在这暗流涌动的职场里，找到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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