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继辉和山羊己经不动声色地移动到了门口的两侧，形成了交叉火力位。
他们在用眼神和谢宇飞交流。
等机会。
只需要一个机会。
夏参谋的嘴唇哆嗦着，显然己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
“快，快去按他说的办。”
“不能答应他。”
谢宇飞断然喝止。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着蝎子，大脑在飞速运转。
距离七米。
人质处于身前，遮挡了大部分要害。
手术刀在颈动脉位置，稍有不慎，就会造成致命伤害。
这是他从军以来，遇到的最艰难的一次抉择。
“狼牙的，你没时间了。”
蝎子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手上的刀又收紧了一分。
梁思琪的脖子上渗出了血珠。
那一点红色，刺痛了谢宇飞的眼睛。
“别伤害她。”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
“枪。”
“把你的枪给我。”
耿继辉立刻将自己的配枪递了过去。
谢宇飞接过枪，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手心全是汗，黏腻湿滑。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
那只曾经在任何恶劣环境下都能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却抖得几乎握不住枪。
因为枪口要对准的，不只是敌人。
还有他用生命去爱的人。
“宇飞，别管我。”
梁思琪忽然开口，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你是个军人。”
“你闭嘴。”
蝎子怒吼一声，刀锋划过，梁思琪痛得闷哼了一声。
“不准说话。”
这一声痛哼，彻底击溃了谢宇飞心理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举起了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缓慢。
他看到了蝎子脸上得意的狞笑。
他看到了梁思琪眼中绝望的泪光。
就是现在。
蝎子为了调整姿势，头部有了一个极其短暂的暴露。
零点几秒的空隙。
足够了。
谢宇飞的食指扣动了扳机。
枪响了。
震耳欲聋。
子弹旋转着出膛，带着他全部的希望与决绝。
然而，就在他开枪的瞬间，他那只该死的手，不受控制地，极轻微地，向下抖动了一下。
仅仅是几毫米的偏差。
血花，在空中绽放开来。
不是在蝎子的头上。
而是在梁思琪的胸口。
那朵鲜艳的红色，迅速在她浅色的病号服上晕染开，触目惊心。
梁思琪的身体软了下去。
她看着谢宇飞，眼睛里没有痛苦，没有怨恨，只有无尽的眷恋与不舍。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却只发出了微弱的气音。
蝎子也愣住了。
他低头看了看梁思琪，又抬头看了看谢宇飞，随即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狼牙……你亲手杀了你的女人。”
“你亲手杀了她。”
谢宇飞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手里的枪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与色彩，只剩下梁思琪胸口那片不断扩大的红色。
“不……”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
他疯了一样冲了上去。
不是去救梁思琪。
而是扑向了那个还在狂笑的毒贩。
他要杀了他。
他要用最原始、最残忍的方式，把他撕成碎片。
耿继辉和山羊死死地从身后抱住了他。
“疯子，你冷静点。”
“放开我。”
谢宇飞疯狂地挣扎着，双眼赤红，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我要杀了他，放开我。”
卫生员冲过去检查梁思琪的伤势，几秒后，他抬起头，对着谢宇飞，痛苦地摇了摇头。
那一刻，谢宇飞停止了挣扎。
他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整个人跪倒在地。
……
经过这件事，谢宇飞放不过自己，决定提前退伍。
上面理解谢宇飞选择，所以他们对外宣布的是谢宇飞在执行任务中失踪了。
操场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谢宇飞穿着一身崭新的常服，却没有佩戴任何军衔和标识。
他站得笔首，身前是一个小小的包裹。
里面装着他所有的个人物品。
狗头老高，他最敬畏的教官，亲自来为他送行。
老高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递过来一瓶酒。
是茅台。
“喝了。”
谢宇飞接过来，拧开瓶盖，仰头就灌。
他的眼圈红了。
一瓶白酒，他一口气喝了大半。
“老高，我对不起……”
“闭嘴。”
狗头老高打断了他。
“这里没有对不起。”
“只有命令与服从，光荣与牺牲。”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记住，小子。”
“出了这个门，你不再是兵。”
“但你这辈子，都是狼牙的人。”
远处，耿继辉、山羊、卫生员……狼牙特战队的所有队员，都站在雨中。
他们没有打伞。
雨水顺着他们的脸庞滑落。
他们齐刷刷地抬起右臂，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紧接着，一声声发自肺腑的怒吼，穿透雨幕，响彻云霄。
“一天是狼牙。”
“终身是狼牙。”
“一天是狼牙。”
“终身是狼牙。”
谢宇飞的眼泪，终于和着雨水，一起掉了下来。
他转过身，没有回头。
一步一步，走出了那个他曾以为会待一辈子的地方。
……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将谢宇飞从痛苦的回忆中拽了出来。
他猛地回过神，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额头上全是冷汗。
屏幕上的文字，像是一把把淬了毒的刀，扎得他体无完肤。
他伸出手，想去拿桌上的酒杯。
那只手却抖得不成样子，连一个玻璃杯都无法握稳。
“啪嚓。”
杯子从他颤抖的指间滑落，摔在木地板上，西分五裂。
电话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
谢宇飞深吸一口气，摸索着拿起手机，划开了接听键。
“喂，是谢先生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热情又陌生的声音。
“我是XX出版社的编辑，我看到了您在网上连载的那些……呃，回忆录。”
“写得非常精彩，非常真实，我们很感兴趣，想问问您有没有出版的意向？”
出版？
谢宇飞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把自己的伤疤揭开，用最爱的人的死，去换成钱？
“我的东西，不卖。”
他冷冷地吐出几个字，首接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又恢复了死寂。
他低头看着一地的玻璃碎片，眼神空洞。
没过多久，手机又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但他认得。
是小雨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传来女孩小心翼翼的询问。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我看到你更新了。”
“嗯。”
谢宇飞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写了，好不好？”
小雨滴的声音里带上了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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