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散场时，雨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了起来。秦朗撑开伞，很自然地将大半伞面倾到夏晚星这边，“我送你回去。”
夏晚星没应声，只是踩着水洼往前走。影院门口的霓虹在雨幕里晕成一片模糊的光，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晃悠悠地贴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胃还难受吗？”秦朗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温和得像落在湖面的雨丝，“我公寓就在附近，熬了点山药粥，去喝碗暖暖胃？”
夏晚星的脚步顿了顿。她该拒绝的，像过去无数次面对类似邀约时那样，笑着找个借口脱身。可今晚秦朗的眼神太沉，带着种她看不懂的执拗，加上刚才电影里那句“有些温暖，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的台词还在耳边打转，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竟变成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好”。
秦朗的公寓在二十楼，视野很好。落地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雨珠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像一道道泪痕。他去厨房盛粥，系着灰色的围裙，背影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居家。
夏晚星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微凉的皮质表面。公寓装修是极简的冷色调，却处处透着生活气息——书架上摆着几本医学专著，茶几上放着半杯没喝完的茶，杯沿还留着浅浅的唇印。
“尝尝。”秦朗把碗放在她面前，白瓷碗里的山药粥冒着热气，氤氲了她的视线。
她拿起勺子小口喝着，绵密的粥滑过喉咙，确实舒服了不少。秦朗坐在她对面，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喝，眼神里的情绪很复杂，有心疼，有克制，还有点她读不懂的灼热。
喝完粥，夏晚星想起身告辞，秦朗却忽然开口：“晚星，别骗自己了。”
她抬头看他，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你对陆时衍的犹豫，不是因为喜欢得不够，是因为怕。”秦朗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敲在她心上，“你怕他的真心是假的，怕他和那些人一样，新鲜感过了就会离开。可你看看我，我在你身边待了这么久，从来没逼过你什么，不是吗？”
雨声似乎更大了，敲打着玻璃窗，也敲打着她摇摇欲坠的防线。是啊，秦朗多好，永远温和，永远懂事，从不会像陆时衍那样，用炽热的真诚逼得她无处可逃。
她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秦朗慢慢靠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他没有碰她，只是低声说：“留下来吧，外面雨太大了。”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所有的坚持。
夏晚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点头的，也不知道秦朗是何时关掉客厅大灯的。只记得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暖黄的落地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秦朗的吻落在她额头时，带着山药粥的清甜，她没有躲。
后来的事，像一场混乱的梦。
柔软的被褥陷下去一个弧度，窗外的霓虹透过纱帘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秦朗的手穿过她的发，动作温柔得不像平时那个冷静自持的医生。夏晚星闭着眼，睫毛上沾着潮湿的水汽，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陆时衍的脸——他低头给她贴创可贴时认真的样子，雨天撑着伞站在雨里的样子，说“我有点喜欢你”时眼里的光……
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她用力闭上眼睛，把那些画面摒除出去，任由自己沉溺在这短暂的、无需思考的温柔乡里。
第二天早上，夏晚星是被窗帘缝隙里钻进来的阳光晃醒的。身边的位置己经空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像从未有人躺过。
她坐起身，身上穿着秦朗宽大的衬衫，领口松松垮垮地滑到肩膀，露出锁骨处暧昧的红痕。昨晚的记忆碎片般涌来，她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慌忙抓过旁边的衣服穿好。
走出卧室时，秦朗正在厨房做早餐，煎蛋的香气弥漫开来。看到她，他笑着打招呼：“醒了？快去洗漱，早餐马上好。”
一切都自然得仿佛他们这样相处了很久，可夏晚星却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匆匆洗漱完，坐在餐桌前，看着盘子里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却没什么胃口。
“今天休息，带你去个地方？”秦朗递给她一杯牛奶。
“不了，我还有画稿要赶。”夏晚星摇摇头，拿起包，“我先回去了。”
秦朗没挽留，只是送她到门口：“路上小心，记得按时吃饭。”
“嗯。”夏晚星点点头，逃也似的离开了公寓。
坐出租车回画室的路上，雨己经停了，阳光刺眼。夏晚星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掏空了一块。她拿出手机，点开和陆时衍的聊天框，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昨天下午，他问她“晚上想吃什么”，她当时没回。
指尖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还是没发消息。
回到画室，刚打开门，就看到陆时衍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她的速写本，看得专注。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眼睛一亮：“你回来了。”
夏晚星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生怕他看到什么。“你怎么来了？”
“给你发消息没回，担心你是不是又熬夜赶稿了。”陆时衍站起身，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给你带了点吃的，你最爱吃的那家蛋挞。”
熟悉的香气飘过来，夏晚星却觉得喉咙发紧。她接过保温桶，指尖触碰到他的，像触电般缩了回来。
“谢谢。”她的声音有点不自然。
陆时衍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异样，指着她的速写本说：“你昨天画的这张风景不错，特别是这处光影，处理得很细腻。”
夏晚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她昨天下午画的窗外街景。她勉强笑了笑：“随便画画的。”
“对了，”陆时衍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票，“下周末有个星空展，听说很适合找灵感，我们一起去？”
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带着期待，像个等着被夸奖的孩子。
夏晚星看着那两张票，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她知道自己不该答应，可看着他真诚的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啊。”她听到自己说。
陆时衍的眼睛更亮了，笑得像个得到糖的孩子：“太好了！那我到时候来接你。”
他又坐了一会儿，聊了些关于漫画的事，看着她把蛋挞吃完，才放心离开。
看着陆时衍离开的背影，夏晚星靠在门上，无力地滑坐到地上。保温桶滚落在一边，里面的蛋挞己经凉了。
她知道自己有多卑劣。一边享受着陆时衍的真诚和温柔，一边又在暗夜里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她像个贪心的小偷，既想要秦朗带来的那份无需负责的轻松，又舍不得陆时衍给予的、带着滚烫温度的真心。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是秦朗发来的消息：【晚上一起吃饭？】
夏晚星看着那条消息，手指颤抖着，最终还是回复了一个“好”。
她闭上眼，不敢去想未来会怎样，也不敢去看自己内心深处那份早己悄然倾斜的天平。她只知道，这场危险的游戏，她己经骑虎难下。
而窗外的阳光，明明那么刺眼，却照不进她心里那片越来越深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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