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钝痛像潮水般一阵阵涌来，夏晚星趴在冰冷的泥土里，看着顾知远消失的方向，喉咙里的腥甜压得她喘不过气。阿武追上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空旷的花田里只剩下风吹过枯草的呜咽，像在嘲笑她的无能。
她挣扎着坐起来，后背撞到块尖锐的石头，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手心里不知何时攥了把泥土，混着血丝，黏糊糊的，像极了五年前火灾现场的灰烬。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只会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东西被抢走，只会在原地跌跌撞撞地哭。
“夏晚星！”
熟悉的声音穿透风声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夏晚星抬起头，看见顾晏辰跌跌撞撞地从杂草丛里跑出来，西装裤沾满了泥污，衬衫领口敞开着，脸上全是焦急。
他跑到她面前，看到她嘴角的血迹和胸口的脚印，瞳孔骤然收缩，声音都在发颤：“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夏晚星摇摇头，刚想说话，却被他一把抱住。他的怀抱很紧，带着点烟草味和汗水的气息，用力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手臂却在微微发抖。
“别吓我……”他的声音埋在她的颈窝，带着浓重的后怕，“我看到阿武发的定位就赶来了，路上一首怕……”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夏晚星懂。他怕她像母亲一样，永远留在这片荒芜的花田里。
她伸出手，轻轻环住他的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他的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铁盒被顾知远抢走了……我没守住……”
“不关你的事。”顾晏辰松开她，拿出手帕笨拙地替她擦嘴角的血，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玻璃，“是我来晚了。”
他扶着她站起来，看到她被划破的脚心，眉头皱得更紧，干脆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夏晚星愣住了：“不用，我自己能走……”
“听话。”顾晏辰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再逞强，脚就废了。”
趴在他背上的那一刻，夏晚星忽然觉得很安心。他的后背不算宽厚，却很结实，步伐有些踉跄，却走得很稳。她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像擂鼓一样，敲散了心底的恐慌。
“你怎么会来？”她轻声问，脸颊贴着他的衬衫，能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是昨天在画廊外抽烟时沾到的吗？
“阿武是我安排在沈老身边的人。”顾晏辰的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他会跟你过来，就提前备了车在附近。”
夏晚星的心猛地一跳：“你早就知道顾知远会来？”
“嗯。”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我查了父亲的日记，他当年和顾知远合谋，就是为了抢苏晚姐藏在花田的东西。顾知远一首没放弃，这次肯定是冲着铁盒来的。”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的处境，知道顾知远的阴谋，甚至在暗中布好了保护她的网。夏晚星忽然想起那晚在出租屋，他熟睡时紧锁的眉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又酸又软。
“对不起。”她低声说，“那天在画展，我对你太凶了。”
顾晏辰的脚步顿了顿，随即笑了，声音里带着点释然：“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
车子停在花田边缘的柏油路上，是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顾晏辰把她放进副驾驶，从后备箱翻出医药箱，蹲在她面前替她处理脚心的伤口。
碘伏擦过破皮的地方，疼得夏晚星倒吸冷气。顾晏辰抬头看她，眼里满是心疼，动作放得更轻了些：“忍忍，很快就好。”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触到她的皮肤时有些粗糙，却异常温柔。夏晚星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蹲在画室里，替她处理被画刀划破的手指，嘴里念叨着“下次再这么不小心，就没收你的颜料”。
时光好像绕了个圈，又回到了原点。
“铁盒里到底是什么？”夏晚星忍不住问。
顾晏辰包扎的手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是‘光尘计划’的原始数据，还有……苏晚姐录的一段录音。”
“录音？”
“嗯。”他抬头看她，眼神复杂，“里面提到了当年火灾的真相，还有……父亲和顾知远的对话。”
夏晚星的心脏猛地一缩。原来母亲早就留下了证据，那些缠绕她多年的噩梦，终于有机会被揭开了。
“顾知远拿到数据，会怎么做？”
“卖给境外的生物科技公司。”顾晏辰的声音冷了下来，“‘光尘计划’表面是修复老照片，其实涉及基因序列的早期研究，一旦被滥用，后果不堪设想。”
他合上医药箱，坐在驾驶座上，发动车子：“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然后……”
“先去沈家。”夏晚星打断他，眼神异常坚定，“沈老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顾晏辰看着她，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好。”
车子驶离荒芜的花田，朝着市区的方向开去。窗外的风景渐渐变得繁华，霓虹初上，像撒在黑夜里的碎钻。
夏晚星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忽然想起阿泽留在床头的纸条——“祝你能找到出口”。或许出口从来就不是逃避，而是哪怕摔得遍体鳞伤，也敢重新站起来，朝着光的方向再走一步。
她摸了摸口袋里变形的银哨子，虽然没能吹响，但沈宏业说的没错，总有人在暗处守护着她。顾晏辰，阿武，甚至那个只见过一面的阿泽，他们就像裂痕里透进来的光，让她在这场看不到尽头的阴谋里，不至于彻底沉沦。
“顾晏辰，”她忽然开口，“谢谢你。”
顾晏辰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温柔：“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车子一路向前，朝着沈家老宅的方向。夏晚星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顾知远拿到数据后绝不会善罢甘休，组织的指令也像悬在头顶的剑。
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了。
因为她终于明白，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那些藏在暗处的光，那些未曾言说的守护，那些不肯熄灭的信念，终将在最黑暗的地方，拼出一条通往黎明的路。
而她要做的，就是握紧身边人的手，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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