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星关了手机，却没回画室。她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个酒吧的名字——“迷迭”，是她偶尔会去的地方。
酒吧里灯光昏暗，爵士乐慵懒地流淌着。她熟门熟路地走到吧台，调酒师看到她，笑着打招呼：“晚星姐，还是老样子？”
“嗯，一杯‘蓝色岛屿’。”夏晚星坐下，将包放在旁边的高脚凳上。
调酒师动作利落地调着酒，闲聊道：“上周秦医生还问起你呢，说你答应给他画的人像还没动静。”
“忙忘了。”夏晚星笑了笑，没多说。
秦医生叫秦朗，是市中心医院的外科医生，长得温文尔雅，去年在朋友的聚会上认识的。他看她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曾半开玩笑地说：“晚星，不如我们试试？我做饭还不错。”她当时笑着回了句“医生太严谨，我怕被管着”，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酒很快调好了，湛蓝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着好看的弧度。夏晚星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点微醺的甜。
刚放下酒杯，肩膀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这不是夏大漫画家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酒？”
夏晚星回头，看到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男人，挑眉笑了：“沈老板今天没去飙车？”
沈驰是做赛车俱乐部的，脾气桀骜，却唯独对她格外耐心。他们是在一次户外写生时认识的，他开车差点撞到她的画架，后来赔了她一套顶级颜料，一来二去就熟了。
“没意思。”沈驰在她旁边坐下，给自己点了杯威士忌，“听说你最近跟陆时衍走得近？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好惹的。”
“你认识他？”
“见过几次，在商业酒会上。”沈驰喝了口酒，语气带着点不屑，“装得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骨子里还是陆家人的傲慢。”
夏晚星没接话，只是看着杯里的酒。
“怎么？被他骗了？”沈驰看着她，“需要我帮你打听打听他的底细不？”
“不用。”夏晚星摇摇头，“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处理。”
沈驰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夏晚星，你这性子就是这样，什么都想自己扛。别忘了，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
他说的“我们”，指的是他们这群偶尔在酒吧聚聚的人。有秦朗那样的精英，有沈驰这样的桀骜富二代，还有开独立书店的文艺青年，做纹身师的酷女孩……他们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却默契地从不干涉对方的生活，像一个松散又安全的社交圈。
在这里，没人在乎她是不是小有名气的漫画家，没人追问她的过去，更没人会用“单纯”“可爱”这样的标签定义她。她可以抽烟，可以说脏话，可以毫无顾忌地喝到微醺，做回那个卸下所有伪装的夏晚星。
正聊着，沈驰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对夏晚星说：“我去接个电话，你等我会儿。”
夏晚星点点头，看着他走到角落接电话，手指无意识地在吧台上画着圈。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她刚才开机了，想看看有没有重要消息。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是秦朗发来的：【刚做完手术，看到你朋友圈发的酒吧定位，在忙吗？】
她的朋友圈设置了分组，陆时衍看不到这条动态。
夏晚星回了句：【跟朋友小聚，你刚下班？】
【嗯，累惨了。】秦朗很快回复，【等你有空了，一起吃个饭？我知道有家私房菜不错。】
【再说吧，最近忙。】
放下手机，调酒师又送了杯果酒过来：“沈哥刚买单了，说这杯算他的。”
夏晚星笑了笑，端起果酒抿了一口。
没过多久，沈驰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人——是陈默，那个摄影师。
陈默看到夏晚星，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打招呼：“晚星，好巧啊。”
“是挺巧的。”夏晚星的语气淡淡的，心里却有点不舒服。她不喜欢自己的不同社交圈有交集。
“我跟陈默认识，他刚才也在这附近拍夜景。”沈驰解释了一句，坐在夏晚星旁边，“你们俩也认识？”
“嗯，邻居。”夏晚星简单带过。
陈默在她另一边坐下，点了杯酒，眼神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下午给你发消息没回，还以为你没看到。”
“手机没电了。”夏晚星扯了个谎。
“楼下那车是陆时衍的吧？”陈默像是随口提起，“他来找你？”
夏晚星没回答，只是喝了口酒。
陈默笑了笑，没再追问，转头跟沈驰聊起了摄影器材。
夏晚星插不上话，拿出手机翻了翻。林辰发了好几条消息，问她艺术展去了没；阿泽发了张画展现场的照片，说“可惜你没来”；还有个备注是“学长”的人发来消息，问她下周同学聚会去不去。
她一条条回复，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对林辰是疏离的客气，对阿泽是熟稔的玩笑，对学长是热情的应和。
回复完消息，抬头看到陈默正盯着她的手机屏幕看，夏晚星不动声色地按灭了屏幕，端起酒杯：“我去趟洗手间。”
走到洗手间门口，刚想推门，就听到里面传来陈默的声音，似乎在打电话。
“……对，我跟她在一块呢……陆时衍？不清楚，没看到他……她身边朋友挺多的，不止陆时衍一个……放心，有情况我告诉你……”
夏晚星的脚步顿住了，心里瞬间涌上一股寒意。陈默在跟谁打电话？是陆时衍吗？还是……苏曼？
她没进去，转身回了吧台，拿起包对沈驰说：“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了。”
“怎么了？”沈驰皱起眉，“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能行。”夏晚星笑了笑，“你们玩得开心。”
她没看陈默，径首走出了酒吧。
外面的风很大，吹得她清醒了不少。她站在路边，看着来往的车辆，突然觉得很累。这些缠绕的关系，这些刻意维持的平衡，像一张无形的网，越收越紧。
她掏出手机，想给陆时衍发条消息，问问他是不是让陈默打听自己，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又删，最终还是放弃了。
就算问了又能怎样？承认自己身边确实有很多暧昧不清的人？承认自己一首在骗他？
她做不到。
拦了辆出租车，报了画室的地址。车窗外的霓虹一闪而过，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回到画室，己经快 midnight 了。她踢掉高跟鞋，把自己摔在沙发上，连灯都懒得开。
黑暗中，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陆时衍发来的消息，很简单：【睡了吗？今天……对不起，吓到你了。】
夏晚星看着那条消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想象着陆时衍坐在空荡荡的餐厅里，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该有多失落。
她回复：【没睡，刚回来。今天是我不对，太冲动了。】
陆时衍几乎是秒回：【没事，是我没考虑你的感受。早点休息，别熬夜。】
【你也是。】
放下手机，夏晚星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脑海里闪过一张张脸——秦朗温和的笑，沈驰桀骜的眼，陈默探究的目光，林辰势在必得的眼神……最后定格在陆时衍那双清澈又温柔的眼眸上。
她知道自己是别人口中的“海后”，游走在不同的人之间，享受着被簇拥的感觉，也害怕着被看穿的狼狈。她以为这样就能保护自己，却没想到，当遇到真正想靠近的人时，那些曾经引以为傲的“手段”，都变成了阻碍。
陆时衍还不知道这一切。他还以为她只是个有点小脾气、偶尔闹别扭的漫画家，还在用他笨拙又真诚的方式，一点点靠近她。
这份不知情，对他来说，或许是种幸运。可对她来说，却是越来越沉重的枷锁。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夏晚星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抱枕里。
也许，她该慢慢收网了。
可真的能收住吗？那些早己缠绕在一起的线，牵一发而动全身，她怕自己一动，就会彻底失去那个唯一想留住的人。
夜色渐深，画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她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消散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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