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的声音,在空旷的田野间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火的钢针,精准地刺向了陆景心中最敏感的那根弦。
陆景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毫不掩饰的震惊之色。
他设想过林越可能会有的种种反应:惊慌失措、抵死不认、甚至狗急跳墙。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林越竟然能在如此绝境之下,瞬间就完成了一次惊天动地的反击!
他没有纠缠于“你是不是林家余孽”这个对自己绝对不利的问题,而是首接跳出了棋盘,从更高的维度,重新定义了整件事的性质!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身份辨认问题。
这是一个政治阴谋!
是一个针对燕王势力的、恶毒的阳谋!
陆景的脑子,飞速地运转起来。林越的这番话,看似荒诞不经,但仔细一想,却又合情合理,甚至……极有可能是真相!
第一,时机太巧了。下河村刚刚展现出巨大的军事和经济潜力,通缉令就精准地送到了靖安司手中。这就像是有人提前算好了,要在燕王即将重用林越的关键时刻,给他致命一击。
第二,动机充足。青州太守张承,作为燕王的死对头,在代理人战争(黑风煞)失败后,采用这种釜底抽薪的政治手段,完全符合他的行事逻辑。在战场上拿不回来的东西,就从朝堂上毁掉你。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林越的价值!
陆景的目光,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地窖里那堆积如山的土豆。
雪花盐、百炼钢、亩产三千斤的神粮……任何一样,都足以让燕王势力如虎添翼。而集这三样于一身的林越,其价值之大,己经到了让敌人不惜动用朝堂力量来抹杀的地步!
相比之下,一个区区户部侍郎的“余孽”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这个“林家余孽”,究竟是真的,还是被栽赃的,谁又说得清?朝堂之上,党同伐异,罗织罪名构陷政敌的事情,还少吗?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陆景的脑海:
如果林越所说为真,那这张通缉令,就不是证据,而是一柄递过来的刀!一柄想要借靖安司之手,替张承铲除心腹大患的刀!
如果自己今天真的拿下了林越,那就等于是自毁长城,正中敌人下怀!
一瞬间,陆景的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他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他将自己定位为审判者,将林越定位为嫌犯。但林越,却用他那超越常人的政治嗅觉,强行将两人的身份,重新拉回到了“盟友”的位置上。
他们共同的敌人,是青州,是那些不想看到燕王势力壮大的人!
“陆先生!”林越见陆景的神色变幻不定,立刻趁热打铁,他的语气,充满了“忠臣蒙冤”的悲愤与“壮志未酬”的不甘,“在下是生是死,本不足惜!但若因小人谗言,而耽误了为燕王殿下屯粮练兵的大计,林越……死不瞑目啊!”
“若先生信不过我,”他猛地抽出腰间的横刀,“铛”的一声,反转刀柄,双手递到陆景面前,“林越的项上人头在此!您随时可以取走,拿去向京城的大人物交差!只求先生,看在这满窖神粮的份上,为我下河村三百多口无辜村民,留一条活路!”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没有丝毫的威胁,只有一片赤诚与决绝。
这,才是最高明的博弈!
他将选择权,完完全全地交给了陆景。
杀了他,陆景可以轻松地向上峰交差,撇清所有关系。但同时,他也将永远失去土豆这个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战略资源,失去一个潜力无穷的下河村基地,更会坐实自己“被敌人当枪使”的愚蠢事实。
保下他,陆景则需要承担“包庇朝廷钦犯”的巨大政治风险。但回报,也是巨大的——一个忠心耿耿、能力超群的下属,一个稳固的后方基地,以及那份发现神粮的天大功劳!
这是一场赌博。
赌注,就是林越自己的性命,以及他对陆景这个人野心与格局的精准判断!
陆景死死地盯着林越,那双递刀的手,稳如磐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无比漫长。
田野间的风,吹过两人之间,带着一丝萧瑟的凉意。
良久,良久。
陆景的脸上,突然绽开了一个笑容。
他没有去接那柄刀,而是伸出手,将林越递刀的手,缓缓地按了下去。
“林里正,这是做什么?”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甚至还带着一丝亲近,“你我乃是为燕王殿下效力的同僚,我陆景,又岂是那种听信谗言、自毁长城之人?”
他这句话,等于是,表态了。
林越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终于缓缓落地。
他赌赢了。
“先生……”林越的眼中,适时地流露出了感激涕零的神情,声音都有些哽咽。
“什么先生不先生的,太过生分。”陆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今后,当以兄弟相称。我痴长你几岁,你若不嫌弃,便唤我一声陆兄吧。”
“陆……陆兄!”林越从善如流,立刻改口。
“好!好兄弟!”陆景哈哈大笑,之前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至于这张破纸……”
他从林越手中,拿过那张通缉令,看都没再看一眼,两三下就将其撕得粉碎,随手扔进了风里。
“什么林家余孽,我陆景,从未见过!”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我只知道,我有一个兄弟,叫林越,他正在冀北边陲,为燕王殿下,开疆拓土,立不世之功!”
这番话,不仅是安林越的心,更是在给自己,下定决心。
从撕碎通缉令的那一刻起,他就等于将自己,和林越,和整个下河村,彻底地绑在了一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多谢陆兄信任!”林越深深一揖,“此恩此德,林越永世不忘!”
“自家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陆景扶起他,目光转向那地窖,眼中闪烁着灼热的光芒,“贤弟,这土豆之事,干系重大。我必须立刻返回燕城,亲自向殿下汇报!你这里……”
“陆兄放心!”林越立刻会意,“小弟即刻便安排人手,将所有土豆种子,分门别类,妥善保管!同时,我会写下一份详细的种植之法,由陆兄一并带回。保证开春之后,便可在燕地大范围推广!”
“好!”陆景重重地点头,心中对林越的欣赏,又多了几分。这个年轻人,不仅能力超群,心思更是玲珑剔透,与他合作,实在是省心省力。
他沉吟了片刻,又说道:“不过,你这边,也不能掉以轻心。既然敌人己经开始用盘外招,那接下来,必然是无所不用其极。贤弟你这番扩军备战,是对的。但是,光有兵,还不够。”
“还请陆兄指教。”
“你需要一个……名分。”陆景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一个官方的、足以让你名正言顺地拥兵自重的名分!否则,你这百十号人,在朝廷眼中,终究是‘乡勇团练’,上不得台面,也容易被人攻讦为‘私藏甲兵,图谋不轨’。”
林越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陆景的意思。
“陆兄的意思是……”
“我这次回去,除了上报土豆之功,还会奏请殿下,以靖安司的名义,正式授予你‘冀北盐铁副使,兼下河村守备’之职!”陆景一字一顿地说道。
“盐铁副使”,意味着林越将名正言顺地掌控下河村的盐业和钢铁生产。
“下河村守备”,则意味着他麾下的团练营,将从“乡勇”,一跃成为燕王势力承认的、有正式编制的“守备军”!
这不仅仅是一个名分,这更是一道护身符!
有了这个官职,林越就等于从一个体制外的合作者,变成了燕王麾下,真正的自己人。以后再有谁想动他,就得先掂量掂量,动他,就等于是在打燕王的脸!
“如此一来,你便可名正言顺地扩军至五百,甚至一千!青州府那边,再想动你,就得考虑考虑,这到底是在清剿‘余孽’,还是在向我燕王,公然宣战!”
陆景的这番安排,不可谓不周到,也不可谓不狠辣。他这是要将下河村,彻底打造成一颗钉死在青州边境的、坚硬无比的钉子!
“陆兄大恩,小弟……”林越的脸上,满是激动与感激。
“无需多言。”陆景摆了摆手,“你我兄弟,一损俱损。你的实力越强,根基越稳,我这个做兄长的,才能睡得越安稳。你只要记住,为殿下守好这南大门,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便朝着村口的方向大步走去。
“贤弟,我即刻启程!任命文书和后续的军备物资,最多半月,便会送到!你好自为之!”
看着陆景雷厉风行、消失在村口的背影,林越缓缓地首起身子。
他脸上的激动与感激,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后的、深沉的平静。
这一局,是他穿越以来,最凶险,也是最关键的一局。
他用土豆作为入局的资本,用“政治阴谋论”作为破局的利刃,用自己的性命作为信任的砝码,最终,不仅化解了必死的危机,还将靖安司,从一个潜在的威胁,彻底变成了自己最坚实的靠山。
他成功地将那张致命的通缉令,变成了一纸升官的任命状。
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仅仅只是开始。
陆景撕掉的,只是一张纸。真正的危险,依然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随时可能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
京城的宋太师,青州的张承……
他缓缓地握紧了拳头,目光投向北方,那遥远的、被迷雾笼罩的京城方向。
“半个月……”他喃喃自语,“希望,能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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