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驱散了笼罩在冀北荒原上的最后一丝寒意。
一支庞大的“商队”,正沿着官道,不紧不慢地向南行进。车轮滚滚,扬起一路的尘土。队伍中的“伙计”和“护卫”们,大多沉默寡言,只是埋头赶路。
队伍中央,一辆装饰得最为华丽的马车里,一名身着锦袍、面容精悍的中年男子,正闭目养神。他叫陈庆,是这支“商队”名义上的管事。但若是有青州军中的人在此,定会骇然失色地认出,此人,正是青州太守张承麾下最锋利的一把刀——都尉,陈庆!
而他身边的这两百名“护卫”,也并非寻常家丁,而是他一手带出的、以悍勇著称的“破山营”精锐!
“都尉。”车帘被轻轻掀开,一名身着短打、扮作护卫头领的副将低声禀报,“斥候回来了。前方三十里,便是下河村。一切如常。”
陈庆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眸子里,没有商人的精明,只有军人特有的、如鹰隼般的锐利。
“哦?说来听听。”
“村子外围的工事,基本都停了。看样子,是上次击退黑风煞后,钱粮耗尽,无以为继了。”副将的脸上,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咱们的斥候抵近观察了半个时辰,城墙上的巡逻队,稀稀拉拉,懒散得很。村里炊烟袅袅,似乎还在为新得的土地和盐场而庆祝。他们……对我们的到来,一无所知。”
“哼,一群泥腿子,侥幸打赢了一帮不成气候的土匪,便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陈庆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那位叫林越的里正,可有什么动静?”
“据说,此人这几日常在村中巡视,督促农人开垦,俨然一副太平里正的模样。看样子,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的毛头小子罢了。”
“不可大意。”陈庆虽然心中轻视,但嘴上,依旧保持着谨慎,“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传令下去,队伍原地休整,埋锅造饭。日落之前,我们必须抵达下河村外五里处。今夜三更,月色最暗之时,便是我们……收网的时刻!”
“是!”副将领命而去。
马车内,恢复了寂静。陈庆的手,轻轻地着腰间佩刀那冰冷的刀柄。
这次的任务,太守大人说得很清楚。不求活口,只求……毁灭。
那个叫林越的小子,以及他那座会下金蛋的村庄,就像一根刚刚冒头的毒刺,深深地扎在了青州与燕地之间。太守大人不能容忍,在自己的卧榻之侧,有这么一个不受控制、且潜力巨大的变数存在。
所以,他来了。
带着两百柄最锋利的刀,来将这根毒刺,连根拔起,碾得粉碎!
至于那个什么“京城林家余孽”的罪名,不过是个由头罢了。就算他不是,今夜过后,他也必须是。
一个死人,是无法为自己辩驳的。
陈庆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他己经能想象到,当他麾下的破山营精锐,如猛虎下山般冲入那座毫无防备的村庄时,那些沉浸在发财美梦中的村民,脸上会露出何等绝望和恐惧的表情。
那座神奇的盐场,那些新开垦的土地,以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所积累的一切,都将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
……
与此同时,在距离这支“商队”后方约十里的另一处山岗上,七八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潜伏在密林之中,冷冷地注视着远方那条尘土飞扬的官道。
为首的,是一个身形高瘦、背负长剑的中年男子。他的眼神,锐利如电,身上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凌厉剑意。
“三叔,这伙人,有问题。”旁边一个面容俏丽、身着劲装的年轻女子低声说道,她的手中,把玩着两枚寒光闪闪的柳叶飞刀。
“何止是有问题。”被称为“三叔”的中年男子冷哼一声,“你看他们行进的队列,看似散乱,实则暗合军阵章法。车辙深陷,载重极大,车上盖着的油布下,隐隐有兵器的轮廓。这哪里是什么商队,分明是一支百战精兵!”
“他们去的方向,好像是叫……下河村?”年轻女子歪了歪头,“那地方,有什么值得一支精兵如此大动干戈的?”
“不清楚。”中年男子摇了摇头,“但我们的目标,不是他们。小姐的行踪,查得怎么样了?”
一名负责打探消息的汉子上前一步,躬身道:“回三爷,有消息了。据我们在冀北的线人回报,半月前,曾有一名身受重伤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下河村附近,后来便再无音讯。其年龄、身形,与小姐颇为相似。”
“下河村……”中年男子眯起了眼睛,目光再次投向了那支正在休整的军队,“看来,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和他们,是同一个地方。”
“三叔,那我们怎么办?”年轻女子问道,“要不要……先去把小姐找回来?万一跟这帮当兵的撞上,怕是有麻烦。”
“不急。”中年男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你没看出来吗?这支军队,煞气腾腾,目标明确,显然是去做见不得光的勾当。而那个下河村,能在黑风煞那种悍匪的嘴里抢下食来,也绝非善类。这……是一场犬牙之斗啊。”
他顿了顿,缓缓说道:“传令下去,所有人,隐蔽潜行。我们,就跟在他们后面。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我们再进去,从容地……把小姐‘请’回来。”
“是!”众人齐声应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这片小小的冀北边陲之地,三股截然不同的势力,因为各自的目的,正如同三条奔涌的溪流,朝着同一个名为“下河村”的湖泊,汇聚而去。
一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风暴,正在无声地酝酿。
……
日落西山,夜幕,如期而至。
陈庆率领的破山营,己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下河村外五里的密林之中。所有的车辆和马匹,都被妥善地隐藏了起来。
两百名士兵,脱去了商队伙计的伪装,露出了内里漆黑的皮甲。他们熟练地检查着手中的兵刃和弓弩,动作间,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一股冰冷而压抑的杀气,在林间弥漫开来。
“都尉,一切准备就绪。”副将来到陈庆身边,压低了声音。
陈庆点了点头,举起千里镜,朝下河村的方向望去。
借着朦胧的月色,那座新建的村庄,轮廓清晰可见。石墙看上去还很新,甚至有些地方,还能看到未来得及清理的脚手架。
正如斥候所言,城墙上的火把,三三两两,显得有些稀疏。几个负责巡逻的“乡勇”,正靠在墙垛上打盹,看上去,松懈到了极点。
最让他感到可笑的是,村庄那扇厚重的、包着铁皮的大门,竟然……虚掩着!仿佛是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哼,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陈庆放下千里镜,脸上最后一丝谨慎,也被这眼前所见的“事实”所冲散。
在他看来,这己经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他甚至有些懒得等到三更了。
“传我命令!”他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一炷香后,全军出击!弓箭手,给我压制城头!五十名刀盾手,组成锥形阵,给我以最快的速度,撞开那扇破门!其他人,跟在后面,入村之后……”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不留活口,鸡犬不留!”
“是!”
命令,被无声地传递了下去。
两百名破山营的士兵,如同两百头即将出笼的猛兽,开始缓缓地、无声地,朝着那座在他们眼中,己经与坟墓无异的村庄,逼近。
他们的脚步很轻,动作很专业。他们相信,首到他们锋利的刀锋,抹过那些村民的脖子,这座村庄,都不会有丝毫的察觉。
……
与此同时,下河村的城墙之上,一片死寂。
黑暗中,一道道穿着皮甲、手持钢刀的身影,如同雕塑般,静静地潜伏在墙垛之后。他们的呼吸,被压抑到了最低,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紧张而又兴奋的火焰。
在中央最高的望楼上,林越一身黑色劲装,凭栏而立。他的身旁,是手持三弓床弩扳机的王大山。
夜风,吹拂着他额前的黑发,也带来了远方,那若有若无的、属于死亡的冰冷气息。
他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城外那片无边的黑暗。凭借着修炼《长青诀》后远超常人的敏锐五感,他甚至能“听”到,在那片黑暗中,有无数个轻微的脚步声,正在朝着这里,汇聚而来。
来了。
猎物,终于踏入了猎场。
“里正,那帮狗崽子,进壕沟的范围了!”王大山的声音,因为过度兴奋而微微有些颤抖。他己经能看到,黑暗中,一个个模糊的黑影,正在快速地接近。
“别急。”林越的声音,冷静得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让他们再近一些。我要让他们,在看到希望的瞬间,坠入最深的绝望。”
他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城墙之下,陈庆和他麾下的破山营,己经冲到了距离城墙不足百步的地方!
那扇虚掩的大门,在他们眼中,是如此的!胜利,仿佛己经触手可及!
陈庆的脸上,己经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甚至己经拔出了自己的佩刀,准备第一个,冲进这座唾手可得的功劳簿里。
五十步!
就在破山营最前排的刀盾手,即将踏入那片被精心伪装过的陷阱区时——
“放!”
林越那高举的右手,猛然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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