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凝在草叶上时，爷爷己背着个沉甸甸的藤筐站在院门口。筐里露出来的黄符边角被露水打湿，泛着温润的光泽，铜铃串在符纸间，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发出细碎而清越的声响。
“跟我来。”爷爷的声音比往常沉，眼角的皱纹里凝着化不开的凝重。宇轩没多问，攥紧了腰间的短刀跟上——自王大叔的异常被点破后，他便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后山的路比记忆中更陡，越往上走，空气里的灵气就越发滞涩，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往年郁郁葱葱的灌木丛，此刻竟有不少枯黄的枝条，叶片上还留着焦黑的痕迹，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燎过。
“这是……”宇轩忍不住开口。
“封灵阵的力量在衰退。”爷爷头也不回，脚下的石子被踩得咯吱响，“阵力弱了，底下压着的东西就会不安分，灵气一乱，草木自然活不成。”
穿过一片密不透风的榛子林，眼前突然开阔起来。空地上立着九根两人高的石柱，柱身爬满了墨绿色的苔藓，却依然能看清上面刻着的符文——那些纹路扭曲盘绕，像是无数条蛇在石柱上纠缠，仔细看去，竟隐隐组成一个巨大的“镇”字。石柱中央，一块丈高的青石碑静静矗立，碑面光滑如镜，却不映人影，只泛着一层淡淡的灰雾。
“这就是封灵阵。”爷爷放下藤筐，伸手抚过最外侧一根石柱，指尖触到符文时，那些纹路竟泛起微弱的金光，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九根锁灵柱，一块镇灵碑，组成‘九宫镇灵阵’。咱们上官家守了十八代的，从来都不只是迷雾谷。”
宇轩绕着石柱走了半圈，发现每根柱子底部都埋着半截青铜锁链，锁链上锈迹斑斑，却仍能看出链环上錾刻的云纹。他蹲下身想摸，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弹开，掌心火辣辣地疼。
“别碰。”爷爷从藤筐里取出一小罐朱砂，用指尖蘸着往石柱的符文凹槽里填，“这些锁链一头连着锁灵柱，另一头……”他顿了顿，目光落向镇灵碑，“锁着一头妖兽的残躯。”
宇轩猛地抬头，心脏像被什么攥住了。他从小听老人们讲过妖兽的故事，却从未想过，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灵，竟离自己如此之近。
“上古时候，迷雾谷的万灵池生出一头‘噬灵獓’，以吞噬灵脉为生，所过之处，山河枯竭，草木成灰。”爷爷的声音低沉如鼓，敲在寂静的空地上，“当时的青木神君——也就是你识海里那位青木前辈，还不是残魂，他拼了半条命才打散了噬灵獓的魂魄，可剩下的残躯仍有灵智，能不断吸收灵气重聚形体。”
他将最后一点朱砂填进符文，拍了拍手站起身：“青木神君用自身灵元布下这封灵阵，把噬灵獓的残躯压在镇灵碑底下，又让咱们上官家的先祖以血脉为引，世代加固阵法。这阵，既是为了锁住迷雾谷的灵脉外泄，更是为了镇住这头随时可能破阵而出的凶兽。”
宇轩望着镇灵碑，突然明白那些焦黑的草木是怎么回事了——定是噬灵獓的残躯在阵下躁动，溢出的凶煞之气燎过山林。他想起前几日夜里听到的兽吼，比赤眼狼的嘶吼更沉、更凶，当时只当是错觉，此刻想来，恐怕就是这头凶兽在阵下挣扎。
“王大叔……”宇轩喉结滚动，“他知道这些？”
“他未必知道噬灵獓，却一定知道封灵阵的底细。”爷爷从藤筐里拿出一把青铜钥匙，插进镇灵碑侧面的一个凹槽里，轻轻一转，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宇轩踏天录》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碑面竟缓缓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黑漆漆的洞口，“他往谷口烧的‘聚阴散’，不仅能削弱迷雾谷的封印，更能污损封灵阵的符文。那些日子阵眼总在夜里震颤，就是被这东西扰的。”
宇轩往洞口里看了一眼，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爬，洞里隐约传来“咔啦咔啦”的声响，像是骨头在摩擦。他甚至能感觉到，有股贪婪的意念正透过缝隙往外探，想把他整个人都拖进去。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有人想让噬灵獓出来。”爷爷拔出钥匙，碑面的缝隙缓缓合上，“噬灵獓的残躯里藏着上古灵脉的气息，若是能得到，无论是修炼还是炼丹，都能一步登天。王大叔不过是个传声筒，他背后的人，才是真正的破阵者。”
宇轩想起张猛那伙流云宗弟子，心头一紧：“是修仙门派的人？”
“不好说。”爷爷将一张黄符贴在镇灵碑上，符纸瞬间化作灰烬，“但能让王大叔甘愿当棋子，对方的实力定然不弱。这阵最多还能撑三个月，一旦锁灵柱上的符文彻底黯淡，噬灵獓的残躯就能挣断锁链……”
他没再说下去，但宇轩己经懂了。到那时，别说青岚村，恐怕整个青州都会变间炼狱。
“那我们该怎么办？”宇轩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害怕，是急的。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体内的灵元竟跟着躁动起来，像是在呼应阵下的凶煞。
爷爷从藤筐里取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三枚鸽蛋大的玉石，玉色暗沉，却隐隐有流光转动。“这是‘补灵玉’，是你太爷爷留下的，能暂时稳住阵眼。但光靠这个不够——”他把玉石塞进宇轩手里，“你得尽快学会《封灵要术》里的‘引灵入阵’之法，用你的血脉之力滋养符文。你的灵脉比历代先祖都强，或许……能撑到转机出现。”
宇轩握着冰凉的补灵玉，突然想起青木前辈偶尔提及的“上古恩怨”。原来那些模糊的碎片背后，藏着如此沉重的过往。他抬头看向爷爷，见老人正佝偻着腰，往锁灵柱的底座埋着什么，晨光落在他的白发上，竟泛着一层悲壮的金色。
“爷爷，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爷爷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继续手里的活计，声音轻得像风：“从你出生那天，迷雾谷的雾散了三天的时候起，我就知道，该来的总会来。上官家的人，从来不是守着安稳过日子的。”
宇轩没再说话，只是蹲下身，帮着爷爷把补灵玉按特定的方位埋进土里。当最后一块玉石入土时，九根锁灵柱突然同时亮起金光，符文在柱身上流转如活物，镇灵碑也泛出温润的光泽，空气中的滞涩感消散了不少，连远处山林里的鸟鸣都清晰了几分。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回程的路上，爷爷走得很慢，时不时回头望一眼封灵阵的方向。宇轩跟在后面，看着老人佝偻的背影，突然觉得肩膀沉了许多。他摸了摸怀里的《封灵要术》，帛书的边角硌着胸口，像是在提醒他——从今天起，他不再只是个想变强的少年，更是青岚村最后的屏障。
山风穿过榛子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哭泣。宇轩抬头望去，只见天际有几朵乌云正缓缓压来，眼看就要遮住整个青岚村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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