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为项目部办公区铺洒下一片暖融。赵安安刚结束一个跨部门的电话会议,正专注地修改着面前的项目计划书。周景深手臂受伤在家办公几日,许多需要他最终拍板的事务便暂时压了下来,她必须更加勤勉,确保所有环节顺畅无误。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安安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到刘欣怡站在门口。
刘欣怡今日穿着一身利落的藏蓝色西装套裙,妆容一如既往地精致,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往日的凌厉与审视,多了些许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手中端着两杯刚从茶水间接来的咖啡,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醇厚的香气。
“有空吗?聊几句。”刘欣怡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平和。
安安微怔,随即起身:“当然,欣怡姐,请坐。”她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椅子。自从周景深向核心团队公开关系后,她与刘欣怡在工作中的接触依旧保持专业,但私下这种主动的、非工作性质的交谈,还是第一次。
刘欣怡将其中一杯咖啡推到安安面前,自己则在对面坐下。她没有立刻开口,指尖轻轻着温热的杯壁,目光落在氤氲的热气上,似乎在组织语言。办公室内一时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空调系统低沉的运行声。
安安没有催促,安静地等待着。她大概能猜到刘欣怡的来意。经历了“曙光”项目的风波,尤其是陈伟彦持刀行凶、周景深挺身而出的事件后,很多固有的看法和立场,似乎都在悄然改变。
“这咖啡,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刘欣怡终于抬起头,目光坦率地看向安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算不上轻松,但足够真诚的笑意,“也当是……为我过去的一些行为,道个歉。”
她顿了顿,似乎下定了决心,语速平稳却清晰:“赵安安,我必须承认,最初我对你抱有很深的偏见和敌意。一部分是因为周总对你的格外看重,让我感到了威胁;另一部分,或许是我自己那点可笑的优越感和不服输在作祟。我认为你一个离婚女人,空降而来,凭什么能得到那样的机会和信任?”
她的话首白得近乎尖锐,却恰恰因为这份首白,显得真实而不虚伪。
“所以在项目初期,我确实给你设置过障碍,在数据出现问题的时候,也第一时间想过推卸责任。”刘欣怡没有回避自己不太光彩的过去,她的眼神里带着反思,“但是后来,尤其是在项目危机那次,你表现出的冷静、坚韧,还有那种不放弃、非要刨根问底找出真相的劲头,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你。”
她的目光落在安安脸上,带着一种属于强者之间的、 grudging respect ( grudging respect 勉强尊敬的认可):“你证明了你靠的不是别的,就是实打实的能力和魄力。而我,差点因为个人的情绪,毁了整个项目,也差点看走眼一个真正有实力的伙伴。”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更加郑重:“至于你和周总的事情……那天晚上,我看到他不顾一切挡在你前面。我认识周总很多年,从未见过他为谁那样失态,那样毫不犹豫。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他是认真的。而你,”她看着安安,眼神复杂,“你值得他这样。”
“所以,”刘欣怡总结道,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却不再带有攻击性,“我为我过去的针对和偏见,正式向你道歉。对不起,赵安安。”
说完这番话,她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神情明显松弛了一些,只是眼神依旧紧盯着安安,等待着她的回应。
安安安静地听着,心中波澜起伏。她没想到刘欣怡会如此坦诚,几乎是将自己过去的心理活动剖析得淋漓尽致。这番道歉,没有敷衍,没有保留,带着刘欣怡式的首接和利落。
她想起初入公司时刘欣怡的刁难,想起数据危机时她的撇清,也想起后来联手破局时她展现出的专业和配合,更想起在庆功宴上,她那句带着复杂情绪的“恭喜”。
恩怨是非,似乎在这一刻,有了一个清晰的梳理。
安安没有立刻说话,她端起那杯咖啡,轻轻抿了一口。微苦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她放下杯子,迎上刘欣怡的目光,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平和而坚定的弧度。
“欣怡姐,谢谢你的坦诚和这杯咖啡。”她的声音清晰而平静,“过去的种种,无论是刁难还是后来的合作,我都记得。说不介意是假的,但我更记得,在最关键的时候,我们选择了暂时放下成见,为了共同的目标并肩作战。那份经历,对我来说,同样珍贵。”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清亮而有力:“你的道歉,我接受。同时,我也为我过去如果有任何做得不够周到、可能引起误会的地方,表示歉意。”
她伸出自己的手,悬在半空,目光诚挚:“就像你说的,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我希望,从今往后,我们可以放下过去的芥蒂。在这个公司里,我们是竞争对手,这很好,良性的竞争能让我们都保持警惕,不断进步。但我们也可以是合作伙伴,在需要的时候,能够信任彼此,携手攻克难关。”
安安的话语不卑不亢,既接受了和解的橄榄枝,也明确划定了未来关系的基调——不是虚假的姐妹情深,而是基于实力尊重之上的、亦竞亦合的职业伙伴关系。
刘欣怡看着安安伸出的手,又抬眼看了看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神,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释然、甚至带着几分欣赏的笑容。她伸出手,用力地握住了安安的手。
“好!说得好!”刘欣怡的手劲不小,握着她的手上下晃了晃,“竞争对手,合作伙伴。赵安安,我承认,你现在有资格站在这里,和我公平竞争了。以后,工作上我可不会因为你和周总的关系就手下留情。”
“求之不得。”安安笑着回应,手心传来对方坚定有力的握感,“我也一样。”
两只手紧紧相握,片刻之后,同时松开。
空气中,那层无形的、隔阂了许久的坚冰,在这一握一笑之间,悄然融化。虽然无法立刻变成无话不谈的挚友,但一种基于相互认可和尊重的、崭新的关系己然建立。
从这一刻起,公司里这两位能力超群、各具特色的女性管理者,终于结束了长达数月的暗中较劲和正面冲突,走向了一个新的阶段。她们依然是赛场上的对手,会为了项目、为了业绩、为了证明自己而全力以赴地竞争;但在更大的棋盘上,她们也成为了可以彼此借力、互相促进的潜在盟友。
这对公司而言,无疑是一股更强的推动力。而对赵安安个人来说,这也意味着她真正凭借自己的能力和格局,在这片曾经充满挑战的职场丛林中,赢得了至关重要的一份尊重与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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