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先生重新坐回太师椅，手指在扶手上轻敲了几下。
项飘知道机会来了。他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年轻人，既然你有这份心思，我杜某人自然要支持。”杜先生的语气变得温和许多，“在上海滩，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项飘心中一动，知道自己己经成功了一半。他顺势说道：“晚辈初来乍到，想在法租界开一家古董店，一来有个营生，二来也算有个落脚地。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门路。”
他说得很诚恳，没有提及任何关于情报收集或者建立据点的真实目的。
杜先生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小子很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古董生意，确实是个不错的掩护。
他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白露。
白露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柔声说道：“干爹，我名下正好有一处绸缎庄，位置绝佳，就在霞飞路和淮海路的交界处，只是生意一首不景气。不如就低价'转让'给项先生，让他改成古董店好了。”
她的话说得很巧妙。既给了项飘实质性的帮助，又不会让杜先生觉得她过于主动。
项飘心中暗暗称赞。这个女人确实聪明，懂得在合适的时机做合适的事。他立刻向杜先生和白露表达了感谢：“那就多谢杜先生和白露小姐了。这份恩情，项某铭记在心。”
杜先生摆了摆手：“小事一桩。以后在上海滩，有事就报我的名字。”
这句话分量极重。等于给了项飘一个明确的护身符。在这个鱼龙混杂的上海滩，有杜先生的名头护着，至少不会有小鱼小虾敢来找麻烦。
“多谢杜先生。”项飘再次躬身致谢。
杜先生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一张便条，盖上私印后递给项飘：“拿着这个，去找霞飞路上的王掌柜。他会帮你办妥一切手续。”
项飘接过便条，小心地收入怀中。
“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杜先生重新拿起银剪，继续修剪他的君子兰，“白露，好好招待客人。”
白露应了一声，对项飘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告辞离开书房。管事将他们送到门口，李西己经在那里等候。
从杜公馆出来，坐上返回的车，白露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靠在车座上，看着项飘，眼神复杂：“你真是个怪物。我从没见过有人第一次见干爹，就能让他如此赏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要知道，杜先生见过的人物何其多，能让他另眼相看的，屈指可数。
项飘淡然一笑：“杜先生是明白人，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实话实说？”白露轻笑一声，“你觉得刚才那些话，真的只是实话实说？”
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探究。作为一个常年混迹在名利场的女人，她太清楚什么是真心什么是演戏。项飘刚才的话，每一句都恰到好处，每一个词都精准到位。
这绝不是什么临场发挥，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布局。
项飘看着她，认真地说：“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而且，我也没把他当成黑帮大佬，而是当成一个同样关心这个国家未来的长者。”
这句话让白露再次愣住。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了。他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气质，明明年纪不大，却总是能说出一些让人深思的话。
车子在夜色中穿行，窗外的霓虹依旧璀璨。
大约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项飘的临时住处楼下。这是一栋法式洋房，位置不错，环境也算清静。
白露从手包里取出一串钥匙和一份文件，递给项飘：“这是绸缎庄的钥匙和地契。明天你就可以派人去接收了。”
项飘接过钥匙和文件，感受着上面还残留的一丝温热：“多谢。”
“不用谢我。”白露摇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的语气很平淡，但项飘能听出其中的复杂情绪。
两人下了车。司机很识趣地没有熄火，只是静静等待。
夜风有些凉，白露裹紧了身上的狐裘披肩。
临走前，她忽然问：“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不快乐？”
这个问题她憋了一路，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项飘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她。在昏暗的路灯下，她的脸显得有些苍白，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他看着她酷似乔小晴的脸，眼神变得有些温柔：“因为，我见过真正快乐的笑容是什么样的。而你的笑容里，没有灵魂。”
白露的身体微微一颤。
“早点休息吧，白露小姐。”项飘没有过多解释，转身走向洋房的大门。
白露站在原地，久久凝视着他的背影。首到那个身影消失在门后，她才回过神来，重新坐回车里。
“回百乐门。”她对司机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车子重新启动，消失在夜色中。
项飘推开洋房的门，李西紧随其后。客厅里点着一盏煤油灯，光线昏暗而温暖。
“队长，今晚收获不小啊。”李西将手中的箱子放下，脸上难掩兴奋。
项飘点点头，将杜先生的便条和绸缎庄的文件放在桌上：“比预想的要顺利。有了杜先生的支持，我们在上海的行动会容易很多。”
“那个白露，看起来对您很有意思。”李西嘿嘿一笑，“队长您的魅力，连上海滩的头牌都扛不住。”
项飘瞪了他一眼：“别胡说八道。她只是一个被生活所困的女人罢了。”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景。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白露最后那个眼神，还有乔小晴临终前的那句唇语。
两个不同的女人，却都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心痛。
“明天一早，你去找那个王掌柜，把古董店的事情办妥。”项飘收回思绪，对李西吩咐道，“我要尽快建立起我们的据点。”
“是，队长。”李西应了一声，然后有些好奇地问，“您真的打算做古董生意？”
项飘笑了笑：“古董这东西，来路复杂，买家神秘，正适合我们这种需要掩护身份的人。而且……”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古董店是个很好的情报收集点。那些达官贵人，最喜欢附庸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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