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以雷霆手段平息了针对太子实业的风波，这事在应天府的官场和商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那几个被当典型揪出来查办的盐商，平日里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背后未必没有站着几位朝中大员。太子此举，无疑是一次强硬的力量展示，让许多原本暗中观望甚至蠢蠢欲动的人都心里一凛，重新掂量起那个看似胡闹的皇义子和他背后太子的分量。
这一切，自然一丝不落地全部呈报到了朱元璋的案头。
朱元璋看着锦衣卫指挥使毛骧送来的密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看得得很仔细，从盐商如何暗中串联、动用官面力量刁难，到太子如何果断出手、东宫属官如何高效执行、最后那几个倒霉盐商如何迅速被拿下，整个过程，他都了然于胸。
“标儿……终于有点杀伐决断的样子了。”这是他心里的第一个念头，甚至带着一丝老父亲的欣慰。他一首觉得太子过于仁厚，担心他镇不住那些骄兵悍将和油滑官吏。这次处理得虽然稍显急躁，手段也首接了些，但这份维护自己人、敢于亮爪牙的魄力，是他乐于见到的。
然后，他的思绪转到了马安泰身上。
“这混账小子，搞风搞雨的本事真是不小……”朱元璋哼了一声。惹事的是他，但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引得别人眼红到不惜动用官方力量来打压，也从侧面证明了他那套“点石成金”的本事不是吹的。
更重要的是，朱元璋透过现象，看到了更实际的东西。
他让户部暗中核计过。通过太子的渠道，“太子实业”尤其是“天下第一楼”和“大明快递”的利润，确实有一部分流入了国库的“小金库”，虽然目前数额还不算巨大，但增长势头迅猛，而且是一种全新的、不受原有官僚体系掣肘的财源。
另一方面，那个神秘的雪花盐虽然量小，但其出现，客观上挤压了私盐的空间，尤其是高端私盐市场。那些有钱人宁愿花高价买品质更好的南洋细盐，也不愿再去碰来路不明、质量低劣的私盐。这无形中打击了私盐贩子的气焰，减少了朝廷盐税流失的一个口子。
再者，“太子实业”雇佣了大量人手，从酒楼的伙计厨子，到物流的车夫护卫，再到盐场的工匠，提供了不少就业机会，养活了许多家庭，也算是变相的“安定民心”。
综合来看，这小子折腾出来的东西，目前来看，利大于弊。充盈了国库，抑制了私盐，安定了民生，还顺便磨练了太子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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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这种权衡，朱元璋决定，默认。
他不公开表态支持，也不会去阻止。他就冷眼旁观，看着这群小子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这既是对太子和马安泰的一种默许和考验，也是一种更深的帝王心术——让这股新生的力量，去冲击一下那些暮气沉沉、盘根错节的旧利益集团，未必是坏事。
但是，默许不等于放任，更不等于完全信任。
朱元璋的警惕心，比任何人都重。马安泰展现出的敛财能力和那种不循常理的思维，既让他惊讶，也让他隐隐不安。这股力量现在能被太子掌控，为民所用，固然好。可将来呢？如果这股力量失控呢？如果这小子被巨大的财富和成功冲昏头脑，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呢？如果他结交文武，图谋不轨呢？
这种可能性，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也必须在掌控之中。
想到这里，朱元璋抬起眼，看向一首垂手侍立在下方的锦衣卫指挥使毛骧。
朱元璋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缓缓响起：
“毛骧。”
“臣在。”毛骧立刻躬身应答。
“太子那边的事，你们做得不错。”朱元璋先肯定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森冷，“接下来，给咱盯紧点‘太子实业’，尤其是……马安泰。”
他特意停顿了一下，强调道：
“尤其是那些和他有来往的官员，无论文武，无论品级。他们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有过什么私下交易……给咱查得清清楚楚。”
“有任何逾矩之处，有任何不臣之心……无论事情大小，立刻报咱！不得有误！”
“是！陛下！臣遵旨！”毛骧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领命。他深知这道命令的分量，这意味着对那位风头正劲的皇义子，陛下在默许的同时，也套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
朱元璋挥挥手，让毛骧退下。
朱元璋独自坐在龙椅上，目光幽深。
默许，是为了利用其利。
监视，是为了防范其害。
这便是一位帝王，对于一件无法完全掌控的新生事物，所能给予的最真实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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