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昨天。”
秦越最后三个字，如同三枚用极寒玄冰打造的尖锥，穿透了通讯器的电流，精准无误地钉进了苏晚的灵魂深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车窗外，末世的炼狱景象在飞速倒退。燃烧的车辆，破碎的橱窗，街角处被啃食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以及那些摇摇晃晃、追逐着一切活物的感染体……这一切，都变成了苏晚视野中模糊而失焦的背景。
她的世界，被压缩进了那三个字所构建的、一个无限缩小的、令人窒息的黑洞里。
昨天。
就在昨天，她还在蓝山基地，和哥哥一起，争分夺秒地为那场“两个月后”才会到来的末世做着最后的准备。
就在昨天，父亲苏建国，那个勤恳工作了一辈子、老实本分的中年男人，还像往常一样，在盛世生物的办公楼里，处理着退休前的最后交接工作。
然后，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一个来自公司医疗部门的，充满了“关怀”与“善意”的电话。
“老苏啊，最近新型流感闹得厉害，公司特地为咱们这些老员工，准备了一批最新的特效疫苗，免费接种，算是福利。”
“效果特别好，是我们公司最新的科研成果，一针下去，百毒不侵！”
“地址就在公司附属的康健中心，您明天过来一趟就行，很快的。”
这些对话，是母亲在最后的通话里，断断续续告诉她的。
那时，她只觉得盛世生物这家公司，在某些方面，还算有点人情味。
现在想来，那哪里是人情味。
那分明是来自地狱的请柬，是披着“福利”外衣的、最恶毒的催命符！
苏晚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哭，甚至连一丝泪意都没有。
巨大的悲痛，在这一刻，仿佛达到了一个物理上的临界点。它们没有溃散，没有爆发，而是在她心底那片名为“绝望”的真空里，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向内坍缩、聚变、凝结。
如果说，之前的悲伤是一片灼热的、足以将人焚烧殆尽的岩浆火海；那么此刻，这片火海，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却、凝固，最终，变成了一座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绝对零度的冰山。
冰山之下，压抑着比恒星核心还要恐怖的能量。
那能量的名字，叫仇恨。
“晚晚？”
苏辰的声音，将她从那片死寂的冰原中拉了回来。
他单手掌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担忧地伸过来，想要触摸一下妹妹的额头，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似乎是怕惊扰到她这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状态。
“你……没事吧？”他问得小心翼翼，声音里充满了自责和担忧，“刚才……秦越都说了什么？”
他看到妹妹接通通讯后，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可怕的静默之中。那种静，不是悲伤的沉寂，而是一种……生命迹象被彻底抽离的空洞，看得他心惊肉跳。
苏晚缓缓地睁开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红肿的眼眶里，再也看不到一丝血色，瞳孔深处，仿佛有两簇幽蓝色的鬼火在静静燃烧。那目光，冰冷、空洞，却又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锋利，让苏辰这个见惯了生死的特种兵王，都感到了一阵从脊椎骨升起的寒意。
“哥。”
苏晚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的平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一潭被冰封了千年的寒潭。
“爸妈的死，不是意外。”
苏辰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精钢打造的方向盘，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什么意思？”
“末世提前爆发，不是天灾，是人祸。”苏晚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苏辰的心上，“一场有预谋的、小范围的、定点病毒投放。”
“投放的地点，就在我们家所在的小区，以及周边街区。”
“而投放的执行者……”苏晚顿了顿，目光转向车窗外，仿佛在看那些被碾碎的丧尸，又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某个隐藏在幕后的、狰狞的笑脸，“就是爸工作了一辈子的地方——盛世生物。”
“什么？！”苏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一脚刹车，将重达数十吨的“歌利亚”硬生生地停在了马路中央。巨大的惯性让车内的物件一阵晃动，跟在后面的石头，也险些追尾上来。
“队长？！”石头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充满了惊疑。
苏辰没有理会，他转过头，死死地盯着苏晚，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你说的是真的？证据呢？”
“证据就是，爸是他们‘新型特效流感疫苗’的秘密临床试验志愿者之一。试验启动的时间，是昨天。”苏晚一字一句地，将秦越告知的那个最残酷的真相，复述了出来，“证据就是，我们撤离时，在小区门口遇到的那支武装力量，他们的臂章，就是盛世生物的标志。”
“他们不是在救援，也不是在维持秩序。”
“他们是在……封锁‘试验场’，观察‘试验品’的数据，顺便……清理掉我们这些不该知道真相的‘意外’。”
轰隆！
仿佛一道九天惊雷，在苏辰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妹妹这几句冰冷的话语，彻底串联了起来！
父亲那超乎寻常的、迅速的异变……
盛世生物武装力量诡异的、第一时间地出现……
他们毫不犹豫的开火……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一股比刚才亲眼目睹父母惨死时，还要狂暴百倍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般，从苏辰的胸腔中，轰然喷涌而出！
“盛……世……生……物！”
他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方向盘上！
“砰”的一声巨响，坚固的强化塑料方向盘，竟被他砸出了一个清晰的拳印和蛛网般的裂纹！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青筋暴起，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浑身散发着择人而噬的恐怖气息。
他恨！
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察觉到异常！
作者“吟风辞月”推荐阅读《带亿万物资重生，仇人都慌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他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在自己面前，一个变成怪物，一个流干鲜血！
他更恨那些躲在幕后，将他父亲当成小白鼠，将他美满的家庭当成试验品，将这整个世界都拖入地狱的……杂碎！
“哥。”
苏晚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声音，像一股来自极北冰原的寒流，瞬间吹散了他心中那即将燎原的怒火，让他那快要被愤怒烧毁的理智，重新变得清明。
他转过头，看到妹妹正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咆哮，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深不见底的平静。
“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缓缓地说道，“它只会让我们，做出错误的判断。”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发泄。”
“而是回家，休整，然后……”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那双燃烧着幽蓝鬼火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比万年玄冰还要冷冽的杀意。
“……让他们，用千倍、万倍的代价，来偿还这一切。”
苏辰看着妹妹，看着她那张因为悲伤和虚弱而苍白无比，却又因为仇恨而散发出一种别样坚毅的脸，他那颗狂躁的心，奇迹般地，慢慢平复了下来。
是啊。
晚晚说得对。
愤怒，是弱者的武器。
而他们，不是弱者。
他们是复仇者。
“我明白了。”苏
辰深吸一口气，重新握住了方向盘。他的眼神，己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锐利，只是在那冷静的背后，多了一种足以将钢铁都融化的，沉甸甸的杀意。
他重新启动了“歌利亚”，通过对讲机，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的声音下令：“所有单位，全速前进，目标，蓝山基地！”
车队，再次汇入了那片钢铁与血肉组成的、混乱的洪流之中。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他们回家的路。
……
一个小时后。
当两辆饱经战火、车身沾满了暗红色血浆和碎肉的钢铁巨兽，缓缓驶入蓝山仓储物流园那厚重而高大的合金大门时，所有在基地内留守的人，都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那声音，仿佛一道分割线，将门外那个充满死亡、哀嚎和绝望的末日世界，与门内这个井然有序、壁垒森严的钢铁堡垒，彻底隔绝了开来。
基地的总管，年过花甲但精神矍铄的退役老兵——权叔，正带着几十名基地核心成员，在广场上焦急地等待着。
当他看到苏辰和苏晚从“歌利亚”上走下来时，脸上那紧绷的皱纹，终于舒展开来，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少爷，小姐，你们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兄妹二人那苍白的脸色、红肿的眼眶，以及……他们身后，那辆打开了后备箱的装甲车里，静静躺着的两个用白色床单包裹的人形物体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少爷……这……这是……”他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苏辰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疲惫而沉重地，点了点头。
权叔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险些没有站稳。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瞬间老泪纵横。
他是在苏家最困难的时候，被苏建国从工地上招揽回来的，一干就是二十年。他可以说是看着苏辰和苏晚长大的，与苏建国夫妇，早己情同家人。
他无法接受，几个小时前，还通过电话，叮嘱他要照顾好两个孩子的夫妇二人，再次见面时，竟然己经……天人永隔。
周围那些基地成员，也都沉默了。
一股无声的悲伤，在整个基地里，迅速蔓延开来。
苏晚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她走到后车，对着那两名抬着父亲遗体的阿尔法队员，轻声说道：“辛苦了，把他……交给我吧。”
说着，她伸出手，轻轻地触摸了一下那个白色的包裹。
下一秒，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那个重达一百多斤的包裹，连同另一辆车上，由苏辰亲自抱下来的、包裹着母亲遗体的包裹，一同……凭空消失了。
除了苏辰和阿尔法小队的成员，其余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而神奇的一幕，一时间，广场上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苏晚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
她只是将父母的遗体，收入了她那片绝对安全的、时间近乎静止的随身空间里。
那里，是她最后的净土。
也是她父母，暂时的，安息之所。
做完这一切，她转过身，面对着广场上，那一张张或震惊、或悲伤、或担忧的脸，用一种清晰而冷静的声音，开口说道：
“权叔，立刻召集所有部门负责人，十分钟后，到一号会议室开会。”
“石头，让阿尔法小队和天眼小组的兄弟们，去休整，补充弹药和物资，随时准备执行下一个任务。”
“猴子，你去技术部，让他们立刻开始分析我们行车记录仪里，关于‘盛世生物’武装人员的所有影像资料，我需要他们的装备型号、人员配置、战术习惯……所有的一切，越详细越好。”
一道道命令，从她那苍白的嘴唇里，有条不紊地发出。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决断，让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首了脊梁。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小姐……变了。
那个在他们印象中，虽然聪慧果决，但眉宇间总带着一丝温和与柔软的苏晚，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冰冷如刀，意志坚硬如钢的，真正的……末世女王。
“是！”
所有人，齐声应喝，声音响彻云霄。
苏晚最后看了一眼哥哥，苏辰对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支持与信任。
她不再多言，转身，迈开坚定的步伐，独自一人，朝着那栋作为指挥中心的办公大楼走去。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那孤单的影子里，仿佛燃烧着一团，全世界最凛冽的，复仇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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