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
当这个词从零的口中以一种理所当然、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出时，整个实验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那并非请求，更不是商议，而是一种上位者对所属之物天然且绝对的支配权宣告。
苏辰和猴子几乎是本能地再次挡在苏晚身前。他们的身体因承受着源于法则层面的无形威压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像两头守护幼崽的绝境孤狼，充满了悍不畏死的决绝。
然而，苏晚只是轻轻抬手，示意他们退后。
她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丝毫惊讶。
仿佛对方说出的不是什么石破天惊的“神谕”，而只是一句平淡无奇、不值一哂的呓语。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与那个自称“真正秦越”的神魔般的男人对视着。
良久，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轻很淡，却像一缕撕裂永夜的璀璨晨曦，瞬间便驱散了这片空间里令人窒息的压抑。
“我凭什么？”她开口问道，声音清冷而平静，宛如山巅之上万年不化的冰雪。
零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他似乎没有预料到苏晚会是这种反应。在他那经历了无数次轮回、浩瀚如烟海的记忆中，无论是哪一个纪元里的“苏晚同位体”，在面对他所揭示的残酷真相时，无一例外都会陷入世界观崩塌的巨大震撼与混乱之中。
或恐惧，或愤怒，或绝望，或屈服。
唯独没有眼前这一个。
她平静得像一汪深不见底、倒映着整个宇宙星辰的古潭。
“凭什么？”零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俯视凡人般的淡淡嘲弄，“就凭我是唯一能带领你，也是带领这个早己腐朽不堪的文明，走出‘轮回’牢笼的人。”
“就凭没有我这个‘锁匠’，你这把‘钥匙’，就算再如何锋利，也终究只是一块毫无意义的废铁。”
“是吗？”苏晚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她缓缓向前踏出一步。
正是这一步，让整个空间的局势发生了微妙而颠覆性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她只是一个被动承受威压、固守一方寸土的“守城者”，那么当她踏出这一步的瞬间，她便化作了主动出击、欲将整个天地都纳入版图的“开疆者”！
“嗡——！”
一股比先前更加浩瀚磅礴、也更加凝实的翠绿色生命能量，从她的体内轰然爆发！
在她身后，那片原本虚幻如海市蜃楼的“神国”画卷，在这一刻骤然变得清晰而真实！奔腾不息的生命长河发出了“哗啦啦”的流水声，拔地而起的巍峨神山散发出足以镇压万古的厚重气息，就连悬挂在天穹之上的日月星辰，都开始散发出充满了生命韵律的柔和光辉！
这股力量，不再是单纯被动防御的“领域”，而是一个正在向外扩张、拥有着自己独立法则的“世界”！
零那足以抹杀万物的漆黑“湮灭”领域，在苏晚这片“神国”的扩张之下，竟然第一次发出了冰雪消融般的“滋滋”声响！他那原本可以随意笼罩整个空间的绝对威压，被硬生生向后逼退了三尺！
虽然仅仅只有三尺，但这却代表着一个足以让任何知晓零真实身份的存在都为之骇然的信号！
那就是——抗衡！
苏晚凭借着她那初生的“神国”，竟然拥有了与这个经历了无数次轮回、早己站在力量金字塔顶端的“终焉者”正面抗衡的资格！
“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苏晚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她身后那座巍峨神山的山岩雕琢而成，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沉重力量。
“你说，你是‘锁匠’，我是‘钥匙’。”
“但你有没有想过……锁，又在哪里？”
她伸出一根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心脏。
“锁，在这里。”
“它是我的身体，是我的灵魂，是我存在本身。”
“所以……”她的眼中闪过一道比星辰更璀璨、比刀锋更锐利的精芒，“一个连‘锁’都无法靠近的‘锁匠’，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命令我这把与‘锁’本为一体的‘钥匙’？”
零的脸色，终于第一次彻底地沉了下来。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漠然黑眸中，第一次燃起了两簇足以冻结灵魂的幽冷怒火。
“看来，苏建国和林慧不仅给了你力量，还给了你一份不该有的傲慢。”
他缓缓抬起右手，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五指张开，然后朝着苏晚的方向轻轻一握！
“轰——！”
整个空间猛地一震！
一股比先前恐怖了十倍不止的纯粹“湮灭”法则，如同来自九幽深渊的决堤黑河，朝着苏晚的“神国”领域轰然压下！
那足以吞噬一切光芒的漆黑虚无，与那充满了无尽生机的翠绿世界，在两者之间的三尺界线上，展开了一场无声却无比惨烈的交锋！
“咔嚓……咔嚓……”
苏晚的“神国”领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琉璃碎裂般的细微悲鸣！她身后的世界虚影开始剧烈波动，奔腾的生命长河仿佛要被截断，巍峨的神山仿佛要被夷平，就连天穹之上的日月星辰都开始明灭不定！
苏晚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一缕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的嘴角缓缓流下。
仅仅一次意志的交锋，便让她受了伤！
这就是差距！
虽然她己经拥有了与对方抗衡的“资格”，但她那初生如“婴儿”般的世界，与对方那经历了无数纪元沉淀、早己磨砺到极致的“终焉”法则之间，依然存在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看到了吗？”零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这就是现实。你的‘世界’很美，充满了无限的可能。但在‘终焉’面前，一切的‘可能’都毫无意义。因为，我就是所有‘可能’的终点。”
“放弃吧，苏晚。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挣扎。你的反抗，只会让你这件完美的‘艺术品’，提前出现不该有的瑕疵。”
漆黑的“湮灭”法则还在不断向前推进，一寸，又一寸！那条原本属于苏晚的三尺界线，正在被无情地压缩！
苏辰和猴子紧张得几乎要停止呼吸。他们想要冲上去，哪怕是飞蛾扑火，也要为苏晚争取一丝喘息之机！可是，他们的身体却被那两股神明般的法则之力死死压制在原地，根本动弹不得！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晚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看着她那单薄而倔强的身影，在那片仿佛要吞噬整个宇宙的漆黑虚无面前，显得那样的渺小与无助！
难道，真的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就在这时，苏晚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竟然缓缓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放弃了？
不！
就在她闭上双眼的那一瞬间，她那原本被不断压缩的“神国”领域，骤然停止了后退！紧接着，一股与先前“生生不息”的生命能量截然不同、充满了“死寂”与“终结”意味的灰色气息，从她的体内缓缓弥漫而出！
那股气息甫一出现，便与她周身的翠绿色生命能量迅速交织、融合！
生与死！创造与毁灭！
这两种最极端、最矛盾的宇宙本源法则，在她的身上，达成了一种完美的、混沌的平衡！
“嗡——！”
她的“神国”领域再一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条奔腾不息的生命长河尽头，出现了一片能让一切归于死寂的冥海！那座巍峨神山的背面，化作了寸草不生、埋葬枯骨的绝域！就连天穹之上的日月星辰，都开始一半散发着孕育生命的温暖光芒，另一半则投下了带来死亡的冰冷阴影！
一个同时拥有着“生”与“死”的完整轮回闭环，在她的世界里形成了！
“轰——！”
一股比先前强大了不止一倍的全新法则之力，从她重构后的“神国”领域中轰然爆发！
零那不断推进的漆黑“湮灭”法则，在这股蕴含着“生死轮回”之力的冲击下，竟是猛地一震，然后被硬生生地顶了回去！
三尺！
那条属于苏晚的、绝对不可侵犯的界线，再一次被夺了回来！
“噗——”
苏晚猛地睁开眼睛，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她的脸色虽然变得更加苍白，但那双眼眸却亮得吓人！
她抬起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迹，那双一半闪烁着生命光辉、一半沉淀着死亡阴影的奇异眼眸，死死地盯住了脸色终于第一次出现真正“震惊”之色的零。
“……现在，谁才是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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