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上传来的刺痛感，如同一把钥匙，骤然开启了顾景深被酒精麻痹的感官。
他缓缓抬手，指尖触及那道温热粘稠的血痕，动作微微一顿。那双因醉意而迷离的黑眸，在瞥见指尖那抹刺目猩红的瞬间，恢复了骇人的清明——一种比先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清明。
仿佛方才那个脆弱自嘲、几近崩溃的男人只是短暂的幻影。此刻站在这里的，才是那个从尸山血海中爬出，习惯了用鲜血洗礼自己的顾景深。
他将沾血的手指缓缓送至唇边，舌尖轻舔，将那滴血珠卷入口中。铁锈般的腥甜味在味蕾上轰然炸开，这熟悉的味道非但未让他不适，反而如同一剂烈性兴奋剂，让他疲惫不堪的神经再次紧绷。
他幽深的黑眸缓缓扫过满地狼藉的宴会厅。碎裂的酒杯，散落的刀叉，以及价值连城的红木餐桌上被他亲手划出的狰狞刻痕，这一切都像在无声地嘲笑着他刚才的失控与狼狈。
“先生，您的脸……”莫辰的声音里满是担忧，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想上前为他处理伤口。
“不必。”顾景深的声音冷得能掉出冰渣。他随意地用西装袖口抹去脸颊残留的血迹，动作粗暴而漫不经心，仿佛那道伤口根本不属于自己。
他缓缓转身，那双重新被冰冷与疯狂占据的眼眸落在莫辰身上，锐利如刀，洞穿人心。“‘幽灵’那边，都安排好了？”
莫辰心头一凛，立刻收敛所有多余的情绪，恢复了下属应有的恭敬与肃然：“回先生，己按照您的最新指示全部部署完毕。A点的‘观众席’预留妥当，狙击手‘鹰眼’会亲自负责监控，确保任何进入该区域的目标都在我们的绝对掌控之下。另外，B点和C点的爆破装置也己完成最后调试，只要您一声令下，三分钟内足以将整个云顶天宫的承重结构彻底摧毁。”
他的声音沉稳冷静，字字铿锵，充满了冰冷的杀意。这才是他们这些从黑暗中走出的人，最熟悉的语言。毁灭，远比守护来得简单。
顾景深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古井无波，仿佛莫辰汇报的不是一场足以震惊云城的毁灭计划，而是一份再寻常不过的天气预报。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芯片和血清，带来了吗？”
“带来了。”莫辰立刻从怀中取出两个特制的金属盒子。一个是扁平的银灰色，印着顾氏集团最高安全等级的徽标；另一个则是小巧的黑色恒温冷藏盒，表面散发着淡淡的寒气。他双手将这两个足以颠覆顾家、乃至改变云城格局的盒子，恭敬地递到顾景深面前。
顾景深接过那两个冰冷的金属盒。他的指尖轻轻着装有芯片的银灰色盒子，那冰凉光滑的金属质感，让他因酒精而微烫的大脑更加冷静了几分。这里面，装着顾怀山那只老狐狸数十年来的所有罪证，是他明天用来审判那个老魔鬼的最终武器。
而另一个盒子里，那两支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盘古”原始血清，则是这场牌局中最大的变数。它既是可以起死回生的神药，也是能催生人性最深处贪婪与疯狂的魔鬼。
顾景深的目光在两个盒子上逡巡，幽深的黑眸里闪烁着复杂晦暗的光芒，像一个手握核武器按钮的疯子，在思考应该先按下哪一个。
许久，他缓缓将那个装着芯片的银灰色盒子递还给莫辰。
“这个，你收好。”他的指令清晰而冷酷，“明天的家宴开始前，将里面的内容匿名发给云城所有主流媒体。记住，绕开顾家控制的所有渠道。我要让顾怀山在他最引以为傲的名望之巅，身败名裂。”
“是！”莫辰郑重地接过那个承载着审判与复仇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他的心在狂跳，他知道，先生这是要彻底撕破脸了。他要用最惨烈、也最公开的方式，将顾家隐藏在光鲜外表下的所有肮脏与腐烂，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之下！这己经不是一场家族内部的权力斗争，而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
“至于这个……”顾景深的目光落在手中那个装着“盘古”血清的黑色冷藏盒上，眼底闪过一丝极其玩味的冷光。
他缓缓打开盒盖，两支试管静静地躺在特制的凹槽里。试管内幽蓝色的液体，在宴会厅璀璨的灯光下散发出一种妖异而迷人的光芒，仿佛里面装着的不是基因药剂，而是两个被封印的魔鬼灵魂。
顾景深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取出其中一支试管，举到眼前，对着灯光仔细端详。冰冷的玻璃触碰到温热的指腹，一股奇异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流速在不自觉地加快，那是一种源自人类最原始的渴望——对生命，对力量，对永恒的渴望。
他甚至能听到一个来自地狱深处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诱惑：用掉它……只要将它注入你的身体……你将拥有神一样的力量……你将不再有任何弱点……你将成为这个世界真正的王……
顾景深的呼吸猛地一滞！那双幽深的黑眸瞬间染上了一层妖异的血色！他死死攥着手中的试管，因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正在与一个看不见的魔鬼进行殊死搏斗！
“先生！”莫辰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看着他痛苦挣扎的表情，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深知“盘古”血清的可怕，它不仅能改造人的身体，更能侵蚀人的心智！对于意志力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人来说，它的诱惑是致命的！
就在莫辰准备不顾一切上前夺下血清时，顾景深却猛地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他狠狠一咬舌尖，剧烈的刺痛与满口的血腥味瞬间将他从被吞噬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赤红的眼眸缓缓恢复了一丝清明，看着手中那支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蓝色试管，眼底闪过极度的后怕与厌恶。
他缓缓将试管放回冷藏盒，“啪”的一声合上盒盖，仿佛要将那个企图诱惑他的魔鬼永远封印。他喘着粗气，额头布满冷汗，后背也己彻底湿透。仅仅片刻的精神交锋，却比打一场最惨烈的恶战还要耗费心神。
“……我没事。”他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他将那个黑色的冷藏盒紧紧攥在手里，冰冷的触感让他狂跳不止的心脏渐渐平复。他看着莫辰写满担忧的脸，缓缓摇头。
“我不会成为它的奴隶，永远都不会。”
“它只是一个筹码，”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嗜血的弧度，“一个可以让这场游戏变得更加有趣的筹码。”
“一个，用来钓鱼的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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