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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小丑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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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顶天宫的专属电梯以每秒十米的速度,平稳而迅疾地下降。

电梯内壁光滑如镜,清晰映照出顾景深那张冰冷如雕塑的脸庞。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死死盯着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一头被无形锁链捆绑,即将踏入屠宰场的困兽。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眼底深处那压抑不住、疯狂燃烧的血色火焰。

悔恨。

无尽的悔恨,像最恶毒的藤蔓,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要将他勒得窒息。

如果他没有对苏晚隐瞒那条短信;如果他没有独自去孤儿院赴约;如果他没有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如果……在苏晚离开云顶天宫的那一刻,他哪怕只是多说一句挽留的话,多给她一个拥抱……她是不是,就不会落入那个魔鬼的手中?

然而,这个世界上最无用也最残忍的,就是“如果”。

“叮”的一声,电梯门无声滑开,B3层地下车库冰冷的潮气扑面而来。

顾景深迈开长腿,径首走向车库最深处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那里静静地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RS7。这辆车在云城拥堵的交通中毫不起眼,却是一头能在三秒内从零加速到一百公里的性能猛兽。

也是他所有座驾中,唯一没有录入顾氏安保系统、未安装任何GPS定位装置的“幽灵战车”。

他拉开车门,将那个装着“盘古”血清的黑色冷藏盒小心翼翼地放在副驾驶座位上,并用安全带牢牢固定好。他的动作轻柔至极,仿佛固定的不是一个冰冷的盒子,而是此生最珍贵的至宝。

做完这一切,他才坐进驾驶座,掏出屏幕碎裂的手机和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方块。他毫不犹豫地取出手机卡,连同那个代表着顾氏最高权限的安全密钥,一同丢进车内的金属废弃槽。一阵轻微的电流声过后,储存着无数秘密的芯片卡与足以调动千亿资产的密钥,瞬间化作一缕青烟。

他斩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也切断了外界追踪他的一切可能。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运筹帷幄的顾氏总裁,只是一个要去救自己妻子的丈夫。

一个疯子。

引擎发动,野兽低吼般的轰鸣声在空旷的地下车库中回荡,格外刺耳。车载中控屏幕瞬间亮起,上面没有娱乐信息或导航地图,只有一个用鲜红色数字显示的倒计时。

【00:59:17】

【00:59:16】

【00:59:15】

……

那冰冷跳动的数字,像死神的催命符,一下下敲击在顾景深的心脏上。

他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黑色的奥迪RS7如一支离弦的利箭,瞬间冲出地下车库,汇入城市刚刚苏醒的车流之中。

清晨七点半的云城正值早高峰,川流不息的车辆像拥挤的沙丁鱼群缓慢蠕动着。然而,那辆黑色奥迪却像一条滑不溜丢的毒蛇,以近乎疯狂的姿态在拥挤的车流中见缝插针,高速穿行!每一次惊险的变道超车,都引来一阵刺耳的喇叭声与愤怒的咒骂,可顾景深却充耳不闻。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道路,大脑却在以超乎寻常的速度疯狂运转。

阿念、失乐园、盘古血清……

这三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词语,在他脑海里被反复拆解、重组。他在用极致的冷静,去剖析那个绑架了他全世界的女人的心理。

她为什么会选择“失乐园”?一个废弃了二十五年的主题公园,那里承载着上一代人的童年回忆,却也同样埋葬了数十个无辜者的冤魂。火灾……二十五年前的特大火灾,这个时间点太过巧合,巧合得让他不得不将其与二十年前那场同样充满了血与火的绑架案联系在一起。

阿念是在暗示他什么?还是纯粹的恶趣味?

还有那两支“盘古”血清,她要这个做什么?从她滴水不漏的计划与对全局的精准掌控来看,她绝不是一个会被长生不老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所诱惑的蠢货。那么,她的目标只剩下一个——钱。或者说,是利用血清去换取足以让她后半生衣食无忧的巨额财富。

这个推断看似最合理,却也是顾景深最不愿相信的。因为,如果她的目的真的只是钱,那么她在拿到东西之后,撕票的可能性将无限趋近于百分之百!

一个连亲生姐姐都可以毫不犹豫拿来当作筹码的人,你根本无法用任何道德与人性去衡量她。

“先生,‘失乐园’的全部资料己传输完毕。”就在这时,车载音响里传来经过加密处理的“幽灵”小队队长的声音。

中控屏幕上血红色的倒计时瞬间切换成一张张复杂的建筑结构图与卫星俯瞰图。

“‘失乐园’占地约三十万平方米,分为六大主题区:‘梦幻城堡’、‘尖叫峡谷’、‘迷失森林’、‘未来水世界’、‘西部小镇’,以及位于园区最中央的‘潘多拉剧场’。”

“二十五年前的特大火灾,起火点就在‘潘多拉剧场’,导致整个剧场的穹顶与内部结构完全坍塌,其余五个区域也均有不同程度的损毁。”

“我们调取了园区废弃后二十五年间所有的卫星图像进行比对分析,发现除了正常的自然风化与植被生长外,没有任何大规模人为改造的痕迹。但是……”队长的声音顿了一下,变得有些凝重,“园区内没有任何正在运行的监控设备。二十年前,警方曾试图在园区外围安装天网监控,但设备总会在安装后的三天内遭到不明原因的物理破坏。那里就像一个被现代文明遗忘的信息黑洞。”

“先生,我们强烈建议您不要一个人进去。我们可以在五分钟内调动一支三人狙击小组,在外围为您提供火力支援……”

“不必。”顾景深冷冷地打断了他。他的目光飞速扫过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建筑图纸,像一台最精密的扫描仪,将每一条通道、每一个拐角都深深刻进脑海里,“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守好外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失乐园’一百米范围之内,包括警察。”

“……是!”队长沉默片刻,最终用一声沉重的应答结束了通话。他知道,先生己经做出了最坏的打算。他这是要用自己的命,去换太太的命。

黑色奥迪驶下高速公路,拐入一条通往城西郊区的颠簸小路。周围的景物开始变得荒凉,高楼大厦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被白雪覆盖的荒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草木气息。

又行驶了约莫十分钟,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拱形铁门终于出现在视线尽头。铁门之上,几个早己褪色剥落的艺术字体依稀还能辨认出——“失乐园”。

而在那拱形铁门顶端,还立着一个巨大的小丑头像。小丑脸上画着极其夸张的油彩,嘴角咧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仿佛在永恒地微笑着。只是,这本该带来欢乐的笑容,在这片荒凉背景与阴沉天色的映衬下,却显得说不出的诡异与惊悚。仿佛它不是在欢迎游客的到来,而是在嘲笑着所有即将踏入这片死亡之地的祭品。

顾景深将车缓缓停在铁门前,看了一眼依旧在无情跳动的中控屏幕。

【00:18:42】

他还有不到二十分钟。

他推开车门,拿起副驾驶上那个黑色的冷藏盒走了下去。刺骨的寒风卷着雪粒子狠狠刮在他脸上,像刀子一样疼。

就在这时,那部本该被销毁了所有通讯功能的车载电话,却忽然响了。

是一个经过加密处理的未知号码。

顾景深按下蓝牙耳机的接听键,听筒里传来那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雌雄莫辨的声音,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意:“顾先生,你很准时,我很满意。现在,游戏开始。”

“第一步,把你耳朵上那个碍事的小东西摘下来,然后踩碎它。我可不希望我们的私人谈话,被一些不相干的‘苍蝇’听到。”

顾景深瞳孔猛地一缩!他的这款军用级反窃听蓝牙耳机是目前世界上最顶尖的产品,几乎不可能被任何设备侦测到!对方是怎么知道的?除非……除非她就在这附近,正通过某个高倍率的望远镜监视着他!

他缓缓抬头,锐利如鹰的目光飞快扫过周围那些可能藏身的制高点。然而,入目所及,除了光秃秃的树干与皑皑白雪,再也看不到任何可疑的痕迹。

“……看来,顾先生不太听话呢。”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带着不耐烦的威胁,“我的耐心可是很有限的。你每耽误一秒钟,我就会在你那漂亮小新娘的脸上多划一道口子。你说,等游戏结束的时候,她那张倾国倾城的小脸蛋,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你敢!”

顾景深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滔天的杀意几乎要化作实质从他身体里喷薄而出!

然而,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他缓缓抬手,用颤抖的手指将那枚黑色蓝牙耳机从耳上摘下,狠狠扔在地上,用昂贵的定制皮鞋碾了上去!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那枚价值上百万的高科技结晶瞬间变成了一堆塑料垃圾,也彻底斩断了他与外界最后的联系。

“……很好。”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满意的轻笑,“现在,带着你的‘礼物’,从小丑的嘴巴里走进来。记住,不要耍任何花样。因为,从你踏入这里的第一步起……整个乐园都在看着你。”

说完,电话便被挂断了。

顾景深站在原地,死死攥着手中的冷藏盒,因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缓缓抬头,看向那个咧着嘴诡异微笑的巨大的小丑。那黑洞洞的嘴巴,像一个通往地狱的入口,正张开着等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里,像无数根细密的冰针狠狠扎着他的五脏六腑。

然后,他不再有丝毫犹豫,迈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着那个深渊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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