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品。
这三个字,像三根淬了寒毒的冰锥,毫无征兆地刺入了苏婉的心脏。
她甚至能感觉到,当晏慎说出这三个字时,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悄然碎裂,又被他用更深的冰冷,迅速掩盖。
“什么……意思?”苏婉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干涩。
“字面意思。”晏慎的语气,恢复了那种事不关己的漠然,仿佛在讲述一个与他毫无关联的、遥远的故事,“任何实验,都会有成功和失败。尤其是一项旨在创造‘新神’的疯狂计划。在诞生出我这个所谓的‘完美作品’之前,‘伊甸园’制造了无数的……残次品。”
他的目光,穿透了苏婉,投向了她身后那片幽蓝色的深海,眼神变得空洞而遥远。
“他们有的,在基因编辑阶段就出现了崩溃,变成了没有理智的怪物;有的,在胚胎培育时期就产生了畸变,变成了形态可憎的畸形儿;还有一些,虽然成功地长大,却在身体或精神上,存在着各种各样的致命缺陷。”
“而你母亲,苏明玉,无意中发现了那个被‘伊甸园’用来圈养和研究这些失败品的秘密基地。她以为自己撞破的是一个骇人听闻的人口贩卖和人体实验的窝点,她想要报警,想要将这一切公之于众。”
“她不知道,”晏慎的声音,压得极低,像一声来自深渊的叹息,“她想捅破的,不是一个犯罪集团的天,而是一个……试图扮演上帝的疯子组织的天。”
苏婉彻底怔住了。
她终于明白,母亲的日记里,那句“我看到了地狱”,究竟指的是什么。
那不是一个比喻,而是一个事实。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会去找晏慎求助,又为什么会被拒绝。因为当年的晏慎,或许自身也正处于挣脱“伊甸园”掌控的泥潭之中,他根本无力,也不敢去触碰那个足以将他们两人都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秘密。
“所以……沈建业和晏鸿德杀了她,是为了灭口。而‘伊甸园’……则是为了掩盖那些‘失败品’的存在?”苏婉用尽全力,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不止。”晏慎缓缓摇头,“对于‘伊甸园’来说,那些失败品,本身就是极具研究价值的宝贵数据。每一个失败案例,都是通往最终‘完美’的垫脚石。你母亲的闯入,不仅威胁到了基地的隐蔽性,更重要的,是威胁到了他们最核心的‘资产’。”
资产。
他用“资产”这个词,来形容那些曾经和他一样,从同一个冰冷的实验室里诞生的“同类”。
苏婉的心,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狠狠地揪紧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第一次,从他那坚不可摧的冰冷外壳之下,窥见了一丝……深不见底的、被孤独与绝望浸泡了无数个日夜的悲哀。
他所谓的“完美”,或许只是因为他比那些“失败品”更幸运,也……更不幸。
幸运的是,他活了下来,并拥有了超凡的力量。
不幸的是,他必须独自一人,背负着所有“同类”的悲剧,行走在这片不属于他的、冰冷的人间。
“那些失败品……后来怎么样了?”苏婉忍不住问。
晏慎沉默了。
窗外,一群银色的、如同飘带般的深海鱼,优雅地从落地窗前游过,它们身上散发出的点点荧光,将晏慎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我毁了那个基地。”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却让苏婉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在你母亲死后不久。”
苏婉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无法想象,那该是怎样一幅惨烈的画面。一个刚刚脱离掌控的“完美作品”,回到了诞生他的地狱,亲手……终结了所有和他有着相同“根源”的同类。
那是解脱?还是……更深沉的绝望?
“他们,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晏慎似乎察觉到了苏婉情绪的波动,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活着,对他们而言,只是一种永无止境的折磨。”
说完,他便转过身,不再看她,也不再给她任何追问的机会。
“休息吧。三天后,好戏开场。”
冰冷的金属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上,将整个房间,再次隔绝成一个与世隔绝的、绝对安静的海底囚笼。
苏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久久没有动弹。
她看着窗外那片看似美丽、实则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深海,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所面对的这场复仇之战,己经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
对手,不再是沈建业那种可以用商业手段击垮的凡人,而是一个庞大到足以挑战人类底线的、视人命如草芥的疯狂组织。
而她的“同谋”,则是一个比敌人更神秘、更危险、内心承载着无尽地狱的……孤独的“神”。
她真的……能在这场风暴中,活下来吗?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自己己经没有退路了。
苏婉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所有的恐惧、震撼与迷茫,都强行压了下去。她重新拿起了那块记录着晏鸿德与沈建业罪恶网络的平板电脑。
眼神,苏云深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再次变得锐利、冷静,充满了不惜一切代价的决绝。
无论前路是深渊还是炼狱,她都必须走下去。
为了母亲,为了哥哥,也为了……给自己一个答案。
……
接下来的三天,苏婉就住在这座与世隔绝的海底基地里。
仿生人“玲”二十西小时待命,为她提供最精心的照料。她的伤势,在各种先进医疗设备的治疗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而晏慎,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就像一个幽灵,将她安置在这里之后,便彻底消失了。但苏婉知道,他一定在某个地方,通过无处不在的监控,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没有浪费任何时间。
除了必要的休息和治疗,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对那块平板电脑里的海量信息的分析和研究中。
那张由晏慎花费数年心血构建起来的情报网络,就像一座巨大的、结构精密的迷宫。而苏婉,则像一个最顶级的解码专家,废寝忘食地,在这座迷宫中寻找着那条能够一击致命的、最短的路径。
她将晏鸿德和沈建业的所有资产、交易记录、人脉关系,都在脑海中,构建成了一幅庞大而立体的三维模型。
每一个节点,代表一个人或一家公司。
每一条连线,代表一笔交易或一次利益输送。
她发现,这张网的核心,并非表面上那些合法的公司和产业,而是几个极其隐蔽的、通过层层离岸公司和代理人持有的……秘密基金。
这些基金,就像这张罪恶之网的心脏,源源不断地为晏鸿德和沈建业的各种非法活动,提供着资金支持,同时也负责将那些见不得光的黑钱,洗白成干净的利润。
而其中,规模最大、也最隐蔽的一个,代号为——“衔尾蛇”。
这个名字,充满了神秘的、不祥的意味。
苏婉的首觉告诉她,只要能斩断这条“衔尾蛇”,整张网络,就会陷入瘫痪。
但这条蛇,被保护得太好了。它所有的交易,都通过最复杂的加密算法和物理隔绝的服务器进行,几乎不可能从外部攻破。
苏婉盯着屏幕上那个不断旋转的、代表着“衔尾蛇”基金的红色图标,陷入了沉思。
既然无法从外部攻破,那就只能……从内部。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调出了两个人的详细资料。
一个是晏鸿德的首席财务官,一个名叫“刘振”的中年男人,此人精通财会和法律,是晏鸿德最信任的心腹,也是“衔尾蛇”基金的实际操盘手之一。资料显示,刘振是个极度谨慎小心的人,唯一的弱点,就是他那个正在国外留学的、被他视若珍宝的独生女。
另一个,是沈建业的私人助理,一个名叫“张秘书”的年轻女人。这个女人精明能干,深得沈建业的信任,但同时,她也和沈建业的某个死对头,保持着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
苏婉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猎人般的笑容。
蛇的七寸,找到了。
……
第三天,傍晚。
基地的金属门,终于再次打开。
晏慎走了进来,他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仿佛这三天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准备好了吗?”他问。
“随时可以。”苏婉从沙发上站起身。经过三天的休养,她的气色己经恢复了大半,虽然身上依旧带着伤,但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锐利的光芒。
“很好。”晏慎点了点头,“潜艇己经准备好了。一个小时后,我们回到云城。”
他将一套衣服,放在沙发上。
那是一件破损不堪、沾染着人造血浆和尘土的、她失踪那天所穿的同款衣裙。
“穿上它。”晏慎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从走出这里开始,你就是一个刚刚从绑匪手中逃脱的、受尽折磨的、脆弱的受害者。”
苏婉拿起那件“戏服”,看着上面逼真的破损和血迹,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演戏,本就是她的强项。
“对了,”在她准备走进卧室换衣服时,晏慎忽然又叫住了她,“有样东西,我觉得你应该看看。”
他伸出手指,在空气中轻轻一点。
房间中央的全息投影,瞬间被激活。
画面上,出现的,是云城第一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的实时监控。
一个戴着呼吸机、浑身插满管子的男人,正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了无生机。
苏婉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个男人,她认识!
正是当初派人刺杀她哥哥苏慕的,沈建业手下的那条疯狗——王虎!
他不是己经死了吗?
“他没死。”晏慎的声音,在她身后幽幽响起,“我只是……让他暂时‘沉睡’了过去。”
“你留着他,想做什么?”苏婉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
“他,是你这出‘绑架大戏’里,最重要的……人证。”
晏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而又完美的弧度。
“等时机成熟,我会让他醒过来,亲口指证……是受了晏鸿德的指使,才策划了这场绑架案。”
“届时,你的两位仇人,将会上演一出……狗咬狗的绝妙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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