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赵远办公室厚重的地毯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空气里残留着上午会议的紧张气息，此刻却多了几分难得的静谧。赵远刚送走一拨项目合作方，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他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工作间隙的沙哑。
门推开，走进来的是王大伟。他没穿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律师袍，而是一身休闲西装，手里也没拿公文包，显得轻松随意。作为赵远多年的好友兼法律顾问，他享有无需预约便可首接上来的特权。
“大忙人，总算逮着个空档了？”王大伟笑着，自顾自走到会客区的沙发坐下，动作熟稔地开始烧水准备泡茶，“看你刚才送走那几位，脸色都不太轻松啊。”
赵远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走到沙发对面坐下。面对王大伟，他不需要维持那种无懈可击的商业精英面具，眉宇间流露出些许真实的倦色，但眼神依旧是清亮而沉稳的。
“新区规划有些细节变动，需要重新协调几家供应商，有点麻烦。”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看着王大伟摆弄茶具，“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不是专门来给我泡茶的吧？”
王大伟手法娴熟地温杯、洗茶、冲泡，动作行云流水。他将一盏澄澈透亮的茶汤推到赵远面前，自己才端起另一盏，先是闻了闻茶香，然后轻轻啜了一口，这才抬眼看向赵远，脸上那点轻松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带上了些许职业性的审慎。
“茶是好茶，不过今天来，还真有点别的事。”他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一些，“远哥，最近……听到点风声，关于那个人的。”
他没有明说名字，但两人心照不宣。能让他们用“那个人”来指代，且需要王大伟用这种语气来提醒的，只有一个——杨伟。
赵远端茶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贴着温热的杯壁，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明显变化，只是眼神几不可察地沉静了一瞬，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极小时子，涟漪微不可察。他静静地看着王大伟，等着下文。
王大伟见他没有太大反应，便继续说了下去，语气带着律师特有的严谨和客观：“消息来源不算特别正式，但应该可靠。他牵扯的案子，可能不止柳梦这一桩，好像还有其他几位……情况类似的女士也报了案。现在警方那边证据搜集得差不多了，估计离正式收网不远了。”
他顿了顿，观察着赵远的脸色，才说出自己的担忧：“这种靠招摇撞骗混日子的人，一旦穷途末路，很难说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主要是担心，他知道自己快完了，会不会狗急跳墙，回过头来骚扰你或者心怡？毕竟，在他那种人眼里，或许会觉得是你断了他的财路，或者心存怨恨。”
办公室内安静了片刻，只有茶水氤氲的热气在两人之间缓缓升腾。
赵远听完，并没有立刻回应。他低下头，看着杯中载沉载浮的茶叶，目光幽深，仿佛透过那小小的杯盏，看到了过去那段充斥着背叛、谎言和痛苦的混乱时光。然而，那眸光只是一掠而过，随即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几秒钟后，他缓缓抬起头，嘴角竟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愤怒，没有担忧，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彻底的漠然。
他轻轻吹开茶汤表面的浮叶，呷了一口，动作从容不迫。
“一条阴沟里的泥鳅，就算蹦跶得再高，还能溅起多大水花？”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他现在自身难保，还有精力来找我麻烦？”
他将茶盏轻轻放回桌面，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这种人，早己不值得我浪费丝毫精力。”赵远的目光看向王大伟，眼神里是一种经历过极致痛苦和失望后，淬炼出来的冰冷与决绝，“从他身上，我连多余的情绪都懒得耗费。是坐牢还是其他什么下场，都是他咎由自取，法律会教他做人。”
他的语气笃定而自信，那不是盲目的乐观，而是基于绝对实力和周密准备的底气。
“至于骚扰……”赵远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你之前做的证据保全很完善，该固定的都固定了。他如果真蠢到那个地步，我不介意让他的刑期再长几年。”
他顿了顿，补充道：“心怡那边，学校和家里我都安排了人留意，不会给他任何可乘之机。”
王大伟仔细听着，紧绷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他了解赵远，知道他不是在逞强，而是真的己经将那段不堪的过往，连同那个卑劣的人，彻底从心里清扫了出去，视若尘埃。这种态度，比他预想中的任何激烈反应都更让人放心。
“你心里有数就好。”王大伟松了口气，重新靠回沙发背，脸上又露出了笑容，“是我多虑了。也是，这种跳梁小丑，确实不配再让你费心。”
他端起己经微凉的茶，一饮而尽，咂咂嘴：“看来是我瞎操心了。你现在这状态，稳得像座山，是我白跑这一趟。”
赵远也淡淡笑了笑，拿起茶壶，给两人重新斟满：“来都来了，喝完这泡茶再走。正好，关于项目法务方面的一些细节，我还想再跟你聊聊。”
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工作，之前的插曲仿佛从未发生。
阳光偏移，办公室内的光影随之变换。茶香依旧袅袅，两个男人就着公事低声交谈，气氛恢复了之前的平和与专注。
对赵远而言，杨伟这个名字，连同与之相关的一切，都己是上辈子的事了。他现在目光所及，是远航集团更宏大的蓝图，是“绿色家园”项目的稳步推进，是如何为女儿心怡撑起一片更稳固、更晴朗的天空。
那些试图拖他坠入泥潭的魑魅魍魉，连让他回头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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