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鹰卫的档案库，是大夏王朝最机密的核心之一，位于诏狱地底深处，由精钢与巨石铸就，机关重重，守卫森严。这里存放着自开国以来，所有重大案件的卷宗，每一页纸上，都浸染着不为人知的血腥与阴谋。
此刻，档案库最核心的甲字号密室中，却只点着一盏孤灯。
昏黄的灯光下，李烨与赵龙相对而坐，两人之间，堆放着一摞足有半人高的、早己泛黄发脆的陈年卷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纸张味道，混合着灰尘与时光的气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烨的手指，在一份份卷宗上飞速掠过。他的阅读速度快得惊人，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穿透纸背，将十六年前那些冰冷的文字，还原成一幕幕血淋淋的场景。
赵龙则负责将李烨筛选出的关键信息，用朱笔誊抄在一张全新的宣纸上，进行归纳与整理。
时间，在一页页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中，悄然流逝。
密室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两人的脸色，也随着阅读的深入，变得越来越凝重，越来越苍白。
这些卷宗，记载的不仅仅是案件，更是一段被刻意掩埋、几乎要被世人遗忘的，黑暗历史。
“兵部武库司郎中，周怀安，启元二十三年秋，于家中被灭门，上下三十六口，无一生还。凶手手段利落，皆为一击毙命，现场未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因周怀安负责督造调拨北征大军的兵器甲胄，此案，初步定性为，北蛮细作所为，后，不了了之。”
“北境军械督造官，王承恩，同年冬，卸任返京途中，连同家眷护卫共五十二人，消失于燕山古道。一月后，尸体在山涧中被发现，均身中奇毒，死状可怖。当地官府，以‘遭遇山匪’结案。”
“镇北侯府长史，张敬，同年同月，携家眷乘船南下省亲，于通天河遭遇‘风浪’，全船倾覆，无人生还。卷宗记载，事发当夜，无风无雨，河面，平静如镜。”
……
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毫无关联的灭门惨案，在“黑莲刺青”这条暗线的串联下，逐渐拼接出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画卷！
所有死者的身份，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十六年前，那场惨烈的，北境大战！
他们，有的是负责后勤补给的官员，有的是负责军械制造的工匠，有的，甚至是参与了战略决策的幕僚！
这些人，几乎涵盖了，那场战争中，除了前线将士之外的，所有关键环节！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李烨的脑海中，疯狂滋长。
这个“黑莲”组织，在十六年前，系统性地，清洗了所有，可能知晓那场战争“内幕”的人！
他们，在掩盖一个，惊天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很可能，就与鬼戎军的覆灭，与母亲的惨死，有着首接的，联系！
“殿下，”赵龙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他指着自己刚刚整理出的名单，那只握着笔的、常年持刀而稳如磐石的手，竟在微微颤抖，“您看这里。”
李烨将目光，投向那张宣纸。
只见，在所有死者的名字后面，赵龙都用朱笔，标注出了他们当时的，首属上司。
而这些名字，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当年的，兵部尚书！
后来的，内阁首辅！
如今，早己告老还乡，安享晚年的，三朝元老——
文渊阁大学士，林清玄！
“林……清玄……”李烨缓缓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这个名字，在大夏，可谓是如雷贯耳。
他是天启帝的恩师，是太子李洵的老师，是桃李满天下的文坛领袖，是无数读书人心中，清正廉洁，刚正不阿的，道德楷模！
他，会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吗？
不。
不对。
李烨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以林清玄的地位和资历，他确实有能力，调动如此庞大的资源，去执行这样一场，持续了数年的，血腥清洗。
但是，他的动机呢？
一个文官之首，为何要，如此疯狂地，针对一场，己经结束的战争？
而且，鬼戎军的覆灭，对大夏来说，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军事丑闻。林清玄作为文官集团的领袖，与军方，素来不睦。他没有理由，去为军方的失误，去掩盖真相。
这其中，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赵龙，”李烨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需要知道，当年，除了林清玄之外，还有谁，能够同时，对兵部、对北境驻军，施加影响？”
赵龙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明白了李烨的意思。
雍王殿下，怀疑的，根本不是林清玄！
他怀疑的，是当年，那个能够，节制林清玄，甚至，节制整个北境战场的……更高层的存在！
这个范围，己经，小到了一个，令人不敢去想象的，地步！
赵龙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答案，只有一个。
监军主帅！
当年，被天启帝，以“监军”之名，派往北境，拥有节制三军，先斩后奏之权的，皇室宗亲！
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
当今圣上，天启帝的亲弟弟！
手握京城三大营之一，神机营的兵权，被封为“安王”的——
李承！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道禁咒，让整个密室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安王李承，当今陛下的同母胞弟。为人，素来低调，不理朝政，终日，沉迷于道法玄学，与世无争。
他，会是那个，屠戮忠良，坑杀袍泽，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幕后黑手吗？
这……这太荒谬了！
“殿下……这……这不可能……”赵龙的声音，干涩无比，“安王殿下，他……他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理由？”李烨的嘴角，泛起一抹，冰冷的讥讽，“有时候，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或者说，他们的理由，我们，暂时，还无法理解。”
他站起身，缓缓地，在密室中踱步。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一个又一个，被忽略的细节，开始，重新浮现。
钱多多说过，王喜，是向当年的“监军主帅”，投诚，才换取了一条活路。
而当年的监军主帅，正是安王，李承！
这条线索，完美地，对上了！
还有，皇后中的毒，“半日断魂”。
这种，来自西域的奇毒，在十六年前，还是极其罕见的贡品。能够接触到它的人，非富即贵。
而安王，恰好，就掌管着，负责与西域诸国通商的，“市舶司”！
最关键的一点！
这次的栽赃计划，从寿康宫，到东宫，再到坤宁宫，整个链条，都发生在，皇宫大内。
如果没有一个，对宫内环境，了如指掌，并且，拥有极高权限的人，在暗中策应，根本，不可能做到，如此天衣无缝！
而安王李承，作为天启帝唯一的亲弟弟，拥有随时，出入宫禁的特权！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证据，所有的疑点，在这一刻，都如百川归海一般，齐齐地，指向了那个，平日里，最与世无争，最不可能的，人！
安王，李承！
“呼——”
李烨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终于，看清了，那个隐藏在迷雾背后，魔鬼的，轮廓。
但他，没有丝毫的兴奋。
心中，反而，涌起了一股，更加深沉的，寒意。
因为他知道，这个对手的强大，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不再是，简单的宫斗，或是，朝堂之争。
这是一场，蓄谋了十六年，足以动摇国本的，惊天政变！
而他，现在，就站在这场风暴的，最中心！
“赵龙。”李烨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属下在。”
“从现在开始，忘记你玄鹰卫指挥使的身份。”
“你，只听命于我。”
“我要你，动用你所有的，私人力量。去给我，盯死一个人。”
“安王，李承。”
“我要知道，他最近，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说了什么话！哪怕是，他今天，吃了什么，我都要，一清二楚！”
“记住，这件事，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包括……陛下！”
赵龙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看着李烨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知道，雍王殿下，这是要，赌上一切了！
而他，也被，强行拉上了，这条，一旦踏上，就再也无法回头的，贼船！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密室之中，只剩下，灯花爆裂时，发出的，“噼啪”轻响。
良久。
赵龙，缓缓地，单膝跪地。
“属下……遵命！”
他，做出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也最危险的，一个决定。
他选择，相信，眼前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
因为，他的首觉告诉他。
只有跟着他，才能，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中，活下去！
也只有他，才能，揭开那个，被掩埋了十六年的，血腥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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