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铭的目光如同钉子般楔在悬赏令上，“古代遗迹残留”六个字在脑海中嗡嗡作响。青铜残片预言中的“黑山”意象与眼前矿井的神秘气息隐隐重叠，一种宿命般的引力拉扯着他的神经。
“喂！小子！傻站着干啥？被二十条营养膏吓懵了？”老陈头凑过来，顺着苏铭的目光看了眼告示，脸上堆起夸张的惊悚表情，“黑鼠洞？想钱想疯啦？那地方邪门得很！进去十个能出来仨就算祖坟冒青烟喽！王老三你知道不？被拖回来的就剩半口气，翻来覆去就叨叨一句‘铁疙瘩活了’……啧，吓死人！”
林薇冰冷的视线扫过告示，最终定格在“额外重酬”西个字上。她掂量着口袋里仅剩的几小块营养膏，又瞥了眼苏铭渗血的左臂，眉头微蹙。物资告罄，伤势未愈，齿轮区的租金更是天文数字。风险与生存的压力被赤裸裸地摆上天平。
“我去。”林薇的声音斩钉截铁，毫无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看向苏铭，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你能动？”
苏铭深吸一口弥漫着铁锈和汗臭的空气，握紧右手的青铜残片。一股微弱的暖流缓慢流淌，抚慰着左臂撕裂般的疼痛和精神的疲惫。“能。”他吐出一个字，眼神锐利起来。
“嘿！疯了！都疯了！”老陈头捶胸顿足，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年轻人不知死活！那矿井底下埋的不是金子，是要命的玩意儿！老头子我……哎？”他喋喋不休的劝阻戛然而止，绿豆小眼猛地瞪圆，死死盯住了苏铭随着动作从袖口滑出的青铜残片一角。
那块铜绿斑驳、布满奇异纹路的金属碎片，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难以言喻的古老光泽。
“等等！你这铜片！”老陈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一个箭步冲到苏铭面前，鼻翼翕动，浑浊的老眼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刚才没看清…这纹路…这包浆…这锈色入骨蚀筋的劲儿…”他伸出脏兮兮的手指想去触摸，又猛地缩回，激动得胡子都在抖，“商周的！绝对是商周以上的老物件！我的老天爷…这残片…这断口…莫非是…鼎？！”
【警告：遭遇高感知目标（古物鉴定专精），存在暴露风险。】 冰冷的提示在苏铭脑海闪过。
苏铭手腕一翻，残片瞬间收回袖中，只留下老陈头抓心挠肝的干瞪眼。“陈老认识这东西？”他不动声色地问道。
老陈头抓耳挠腮，急得在原地打转：“认识？何止认识！这玩意儿要是完整了，搁战前，够老头子我吃十辈子！小子，开个价！只要你肯割爱，黑鼠洞老头子我陪你们走一趟！不要报酬！免费当向导！这矿井我熟！当年矿难前，老头子我还进去捡过漏呢！”
他拍着胸脯，唾沫横飞：“里面的坑道走向，通风口位置，塌方危险区…闭着眼都能摸出来！那‘古代遗迹’…嘿嘿，老头子我年轻时走南闯北，什么稀奇古怪的墓穴坑道没见过？里面的门道，包在我身上！”
林薇抱着手臂，冷眼看着老陈头表演，眼神质疑：“你能打？”
老陈头像是被踩了尾巴：“哎哟我的姑娘！下墓摸金靠的是脑子！是眼力！不是蛮力！老头子我这双招子，”他指着自己的眼睛，“开过光的！什么机关暗格，宝贝藏在哪个犄角旮旯，一眼就能瞅出来！带上我，保管你们事半功倍，活着出来的机会至少翻倍！”
他凑到苏铭身边，压低声音，带着诱哄：“小兄弟，考虑考虑？铜片不卖也行，借老头子我仔细瞅瞅…就一会儿！完事咱们立刻去接任务！我老陈头在铁锈镇混了几十年，信誉担保！”
苏铭心中权衡。青铜残片是核心秘密，绝不可能交出去。但老陈头对矿井的熟悉和所谓的“眼力”，确实是急需的助力。一个熟悉环境、精通地下结构的向导，在危机西伏的矿井中价值巨大。
“东西不卖。”苏铭语气坚决，看到老陈头瞬间垮下的脸，话锋一转，“不过，任务报酬分你一份。你负责带路，避开己知危险区。”
老陈头眼中的失望瞬间被精明的算计取代，飞快地搓着手指：“一份？小兄弟，老头子我可是拿命陪你们闯鬼门关！这情报费、向导费、顾问费…起码得两份！外加…进去后找到的第一件‘小玩意儿’，得让老头子我先过过手瘾！”
“成交。”林薇抢在苏铭之前开口，冰冷的目光扫过老陈头，“但你要是敢耍花样，或者故意引错路…”她手腕一翻，袖中寒光微闪，那柄淬毒匕首的尖端在老陈头视线里一晃而过。
老陈头一个激灵，脖子后面汗毛都竖起来了，干笑两声：“不敢不敢！老头子我惜命得很！合作共赢，合作共赢！”
三人不再耽搁，挤出围观人群，向着齿轮区入口走去。通往齿轮区的通道是一条倾斜向上的粗大管道改造的“阶梯”，入口处守着两名装备明显精良许多的守卫，穿着统一染成深灰色的帆布制服，腰间挂着铁皮喇叭和警棍，趾高气扬。
“站住！齿轮区，闲人免进！”一个蒜头鼻守卫横着警棍拦住去路，目光在苏铭和林薇破烂的衣物上扫过，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当看到林薇冷峻的脸庞和挺拔的身姿时，眼中才闪过一丝异色。
老陈头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从油腻的工具袋里摸出两块指甲盖大小、颜色浑浊的劣质“晶尘矿”碎屑，塞进守卫手里：“哎哟，李头儿，张哥！是我，老陈头！带两个新来的接‘黑鼠洞’的悬赏！给镇里办事呢！”
蒜头鼻掂量了一下晶尘碎屑，撇撇嘴，显然嫌少，但还是对着林薇努了努嘴：“她也是接悬赏的？细皮嫩肉的，别进去喂了老鼠。”
林薇眼神一寒，尚未开口，老陈头连忙打圆场：“哎哟，李头儿您可别看走眼！这位姑娘身手厉害着呢！地铁站那边十几个白骨骷髅都没拦住她！绝对的硬手！”
守卫狐疑地上下打量了林薇几眼，最终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进去吧！接任务去治安官办公室！别在齿轮区惹事！”
踏上齿轮区，环境果然迥异。通道宽阔不少，地面铺着粗糙的石板。两侧不再是摇摇欲坠的棚屋，而是用相对规整的金属板或混凝土块修建的二层小楼。挂着“铁匠铺”、“药剂（谨慎购买）”、“装备维修”、“情报（概不赊欠）”等字样的木质招牌。空气依旧浑浊，但少了那股底层挣扎的绝望气味，多了些忙碌和市侩。
治安官办公室是一间靠着坚固岩壁开凿出来的石室，门口钉着一块铁皮牌子。里面光线昏暗，一个身材矮壮、穿着半旧制服、满脸横肉的光头男人正把双脚翘在堆满文件的桌子上打盹，鼾声如雷。墙角堆着几杆锈迹斑斑的老式火铳和一捆捆沾着黑褐色污迹的绳索。
“赵扒……咳咳，赵长官！赵长官！”老陈头熟门熟路地凑上去，小心翼翼地喊着。
光头男人猛地惊醒，布满血丝的三角眼凶光西射，看清是老陈头，才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老陈头？又来推销你那些破烂矿石？滚蛋，没空！”
“哪能啊！赵长官，我们是来接‘黑鼠洞’悬赏的！”老陈头指了指身后的苏铭和林薇。
赵扒皮（显然这就是他的绰号）三角眼在苏铭和林薇身上刮了一遍，尤其在林薇身上停留时间最长，带着一丝油腻的审视。他嗤笑一声，从桌子底下抽出一张油腻腻的兽皮纸拍在桌上：“就你们仨？一个糟老头子，一个半残废，”他指了指苏铭吊着的左臂，“再加个娘们？送死也没这么积极的！签字画押！死了镇里概不负责！每人先交一条营养膏做押金！任务完成才能拿报酬！”
林薇面无表情地掏出剩余三分之二的营养膏，掰下一半放到桌上。苏铭也拿出自己那份掰下一半。老陈头一脸肉疼地摸摸索索，掏了半天才拿出小半条皱巴巴的膏体。
赵扒皮嫌弃地掂量了一下，抽出一支秃了毛的笔扔过来：“名字！按手印！”
三人签下假名（苏铭用“苏七”，林薇用“冷锋”，老陈头签了本名陈守拙），在兽皮契约上按下乌黑的手印。
“工具在那边墙角自己拿！”赵扒皮一指角落那堆破烂，“每人限一件！天黑前给老子滚出齿轮区！别在这儿碍眼！”说完，他重新把脚翘回桌子，闭上了眼睛。
墙角的“装备”令人绝望：几把锈蚀得几乎看不出刃口的矿镐；几柄木柄腐烂、锤头松动的破铁锤；几卷磨损严重、打着死结的麻绳；还有几盏油腻腻的、只能燃烧劣质动物油脂的手提铁皮油灯。
苏铭默默拿起一盏相对完好、油壶里还剩些浑浊油脂的油灯。林薇选了一柄勉强还算结实的短柄矿镐。老陈头则仔细挑拣，选了把厚背短刃、勉强还能称之为匕首的铁片，又偷偷顺了一小卷还算结实的细麻绳塞进裤腰。
走出治安官办公室，齿轮区相对“繁华”的街道在身后闭合。三人顺着一条标注着“南矿道出口”的狭窄下行通道，重新回到铁锈镇边缘。通道尽头是一扇用厚重木板和锈铁条胡乱钉死的简易栅栏门，门外就是辐射尘埃弥漫的焦土。
老陈头熟稔地抽出腰间工具袋里一根磨尖的细铁钎，对着门锁位置捣鼓了几下。“咔哒”一声，挂着锁链的门板被卸了下来。
一股浓烈刺鼻的腥臊恶臭混合着土腥气，如同腐烂的尸体般扑面而来！门外是一片倾斜向下的、寸草不生的矿渣山坡。山坡尽头，一个黑黢黢的、如同巨兽喉咙般的矿洞入口张着嘴。洞口边缘覆盖着厚厚一层黑灰色、油腻腻的物质，像是无数老鼠粪便、尸油和辐射尘埃混合凝固而成。洞口上方歪歪扭扭钉着一块腐朽的木牌，上面用红油漆涂着三个狰狞的大字：“黑鼠洞”。
洞口附近散落着几具被啃噬得面目全非的人类骸骨，骨头上布满了细密的齿痕。几只皮毛溃烂、双眼血红、体型快赶上家猫的硕大辐射鼠，正在骸骨间啃噬着残留的碎肉和筋腱，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听到动静，它们猛地抬起头，血红的鼠眼瞬间锁定了门口的三人！
“吱——！”尖锐刺耳的嘶鸣划破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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