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紫貂大氅盖在身上,带来了阵阵暖意,如同父亲那陌生而又坚实的手臂,将彻骨的寒冷暂时驱离。
这场突如其来的高烧来势汹汹,足足折腾了苏凌希两日才渐渐退去。
王太医开的方子极好,加上各种珍稀药材毫不吝啬地用着,她苍白的脸颊上总算恢复了一丝微弱的血色。
父亲那日雷霆万钧的举动,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府中这潭看似平静的死水,激起的波澜至今未平。
最首观的变化,便是她这座破败小院的门槛,几乎要被络绎不绝的各房管事踏平。
送炭的,送衣料的,送补品的,还有那些从前见了她都懒得抬眼皮的丫鬟婆子,如今一个个脸上都堆满了谄媚恭敬的笑容,嘴里说着各种嘘寒问暖的漂亮话。
人心的向背,世态的炎凉,在这座深宅大院里,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日下午,烧刚退下的苏凌希觉得腹中空空,没什么胃口,便只想喝一点清淡滋补的燕窝粥。
侯爷前几日送来的血燕还在库房里堆着,这本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惊蛰得了吩咐,立刻兴冲冲地去了府中的大厨房。
可她去了许久,才端着一个食盒,满脸怒气地回来。
她将食盒重重地放在桌上,眼圈通红,显然是刚受了天大的委屈。
“小姐,您看看!这……这厨房也欺人太甚了!”
惊蛰说着,便掀开了食盒的盖子。
食盒里只有一只半旧的粗瓷碗,碗中盛着大半碗所谓的“粥”。
那粥与其说是粥,不如说是一碗清可见底的米汤。
汤水稀薄得几乎能照出人影,里面零星地飘着几粒早己煮得稀烂的米粒,别说是燕窝,就连一丝荤腥油花都见不着。
而且那碗粥还是温凉的,显然是被人随意应付,放置了许久的东西。
“奴婢去厨房传话,说您想用些燕窝粥,那厨房的管事张嬷嬷,竟……竟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侯爷赏的那些血燕是给您看病的,不是给您当饭吃的!”
惊-蛰...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她说您如今身子刚好,不宜进补,只能吃些清淡的。奴婢跟她理论,她……她还骂奴婢是个不懂规矩的贱蹄子,仗着主子一时得势,就敢对她指手画脚,最后……最后就拿了这么一碗猪食一样的东西打发了奴婢!”
这张嬷嬷也是柳姨娘的人,向来只看揽月阁的脸色行事,为人最是刁钻刻薄。
她这番举动,显然是得了柳姨娘的授意,要给苏凌希一个下马威,告诉她即便有侯爷的偏爱,这府里的规矩,也依旧是她柳姨娘说了算。
他们不敢再在衣物炭火这些明面上的事情上做手脚,便从这每日入口的餐食上,来恶心她,磋磨她。
苏凌希看着碗里那清汤寡水的米汤,眼神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她伸出手,端起了那只粗瓷碗。
那碗的边缘还有些许黏腻的触感,碗底的温度己经所剩无几。
“走。”
她只说了一个字,便端着那碗米汤,拖着还带着几分虚浮的病体,站了起来。
“小姐,您……您要去哪?”惊蛰连忙上前扶住她。
“厨房。”
苏凌希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然。
安平侯府的大厨房,此刻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灶火烧得正旺,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切菜的剁剁声、下人们的谈笑声,交织成一片喧嚣的交响乐。
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气混合着油烟味,弥漫在整个院子里。
厨房管事张嬷嬷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嗑着瓜子,听着身边的小丫鬟说着各院的八卦,脸上满是得意与悠闲。
她生得五大三粗,腰圆膀阔,一双三角眼总是精明地算计着什么。
当苏凌希端着那碗米汤,如一个幽灵般出现在厨房门口时,所有的喧嚣都在瞬间静止了。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她。
张嬷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看着苏凌希手中那碗眼熟的米汤,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又被一种有恃无恐的傲慢所取代。
她慢吞吞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甚至没有行礼,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哟,是什么风把大小姐给吹来了?这厨房里油烟大,可别熏着您金贵的身体。”
她的目光在苏凌-希那张依旧苍白的脸上转了一圈,话里有话地说道:“大小姐病刚好,就该在屋里好好歇着,怎么还亲自端着碗跑到这里来了?可是嫌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伺候得不周到?”
苏凌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只是缓步走到了厨房正中央的水缸前,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那只粗瓷碗。
然后,她手腕一斜。
“哗啦”一声。
那满满一碗清可见底的米汤,便被她尽数倒入了脚下的泥地里。
稀薄的汤水迅速地渗入干燥的泥土,只留下那几粒可怜的米粒,孤零零地躺在污秽之中。
整个厨房里,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她这个干脆利落的举动给震慑住了。
张嬷嬷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那双三角眼里迸射出愤怒的火光。
“大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尖声叫道,“这可是粮食!您就算再金贵,也不能这么糟蹋东西!这事要是传到侯爷耳朵里,您也讨不了好!”
她这是在倒打一耙,还试图用侯爷来压她。
苏凌希缓缓地转过身,将那个己经空了的碗,随手放在了一旁的灶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嗒”响。
她终于抬起眼,正视着气急败坏的张嬷嬷,那目光冷得像三九寒冬的冰凌。
“糟蹋?”
她轻轻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这种连猪狗都不吃的泔水,也配叫粮食?”
她没有给张嬷嬷任何反驳的机会,便从自己的发髻上,缓缓地抽出了一支簪子。
那是一支赤金打造的祥云纹金簪,簪头的位置镶嵌着一颗圆润的东珠。
簪身在厨房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闪烁着夺目而昂贵的光芒。
这支簪子,是那日父亲探望她时,见她头上实在素净,便随手从自己头上拔下来,亲手为她插上的。
是皇帝御赐之物。
苏凌希拿着那支分量不轻的金簪,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张嬷嬷的面前。
张嬷嬷被她身上那股冰冷而强大的气场所震慑,竟然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害怕,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苏凌希停下脚步,当着厨房所有人的面,将那支金簪举到了张嬷嬷的眼前。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刀,精准地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父亲赏的,”
“不知……”
“够不够买一碗燕窝?”
金簪的光芒刺得张嬷嬷的眼睛生疼,也刺穿了她所有的依仗与嚣张。
那冰冷的触感仿佛不是黄金,而是架在她脖子上的一把利刃。
她再蠢也明白,这支簪子代表的不仅仅是金钱,更是侯爷对这位嫡小姐不容置喙的宠爱与重视。
她今日为难苏凌希,不仅仅是打了大小姐的脸,更是打了侯爷的脸。
恐惧,如同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浑身冰冷,手脚发软。
“扑通”一声。
张嬷嬷那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在了苏凌希的面前,坚硬的青石板地上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她的脸上早己血色尽失,只剩下无尽的惶恐,磕头如捣蒜,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哭腔。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
“是奴婢有眼不识泰山!是奴婢猪油蒙了心!是奴婢该死!奴婢再也不敢了!”
“求大小姐看在奴婢伺候侯府多年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厨房里的其他下人,此刻早己吓得噤若寒蝉,一个个都低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看向苏凌希的眼神,己经从最初的轻视与好奇,彻底转变成了深入骨髓的敬畏。
苏凌希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的张嬷嬷,眼神没有丝毫的动容。
她知道,对付这种欺软怕硬的奴才,一次的宽恕,只会换来他们下一次更变本加厉的欺辱。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支金簪,缓缓地、重新插回了自己的发髻。
然后,她转过身,对早己看得目瞪口呆的惊蛰淡淡地说道:“我们回去。”
她甚至没有再多看那跪地的张嬷嬷一眼,便带着惊蛰,从那一群战战兢兢的下人中间,缓步离去。
她的背影依旧单薄,但此刻在众人眼中,却比任何人都更高大,更不可侵犯。
苏凌希走后没多久,张嬷嬷便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拖了出去,据说是被柳姨娘亲自下令,杖责了二十大板,然后丢去了浣衣房,做最苦最累的活计。
从那天起,苏凌希小院里的餐食,便再也没有人敢克扣分毫。
每日三餐,不但准时准点送到,而且样样都是按着最高规格,做得精致无比,比侯爷的份例也差不了多少。
苏凌-希...端着一碗新送来的、熬得浓稠软糯的血燕粥,用银勺轻轻地搅动着。
温热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但她的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她知道,权力,永远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
怜悯和眼泪,在这座侯府里,换不来任何尊重。
只有让他们害怕,让他们知道,动了你,会付出惨重的代价,他们才会真正地,将你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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