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的书房里只点了一盏孤灯。
灯光昏黄，将他坐在书案后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书案上，静静地放着一个钱袋和一张纸条。
那是吴妈妈呈上来的物证。
钱袋里的银子散发着冰冷的光泽。
纸条上柳姨娘亲笔写下的指令，字迹娟秀，内容却歹毒无比。
一个下人走到书房门口，低声通报。
“侯爷，柳姨娘到了。”
安平侯没有抬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低沉的音节。
“让她进来。”
柳姨娘走进书房的时候，心里还带着几分疑惑。
这么晚了，侯爷突然召见自己，所为何事。
当她的目光触及到书案上的那个钱袋和那张纸条时，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侯……侯爷……”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安平侯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冰刀，首首地刺向她。
他没有说话。
书房的侧门被推开，护卫统领李威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对着安平侯行了一礼，然后站到了柳姨娘的面前。
他开始复述。
将昨夜在假山后面看到和听到的一切，用一种毫无感彩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属下亲眼看到柳姨娘将一包银子和一张纸条塞给吴妈妈。”
“属下亲耳听到柳姨娘说，‘只要你办成此事，扳倒了苏凌希，将来这府里……’”
李威每说一个字，柳姨娘的身体就颤抖一下。
当李威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人证，物证，俱在。
她无从抵赖。
她趴在地上，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她等待着安平侯雷霆般的怒火。
然而，预想中的咆哮和斥责并没有到来。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这种寂静，比任何怒火都更让她感到恐惧。
她壮着胆子，偷偷抬起头，看向安平侯。
安平侯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给过你机会。”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带着刺骨的寒意。
柳姨娘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安平侯继续说道。
“账本被烧，我没有深究。”
“你在尚书夫人面前丢了侯府的脸，我也只是让你禁足。”
“我以为，你会吸取教训，会懂得安分。”
“但我错了。”
他拿起桌上的那张纸条，轻轻地放在了烛火上。
纸条迅速卷曲，燃烧，最后化为一撮黑色的灰烬。
“你不仅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在背后搞这些阴险的伎俩。”
“收买人心，构陷凌希，意图在我的家里，制造内乱。”
他的声音始终是平的，但那平静中蕴含的失望和决绝，像一把钝刀，一刀一刀地割在柳姨娘的心上。
“柳如月，”
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
“你太让我失望了。”
柳姨娘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侯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我这一次吧！”
她不停地磕着头，光洁的额头很快就变得红肿起来。
安平侯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他站起身，走到了柳姨娘的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半分情谊。
“既然你不知悔改，那从今日起，”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柳姨娘的耳边炸响。
“凌希管辖的所有人，所有事，你都不准再以任何理由插手。”
“她的人，你动不得。”
“她的事，你管不着。”
这几句话，如同一道清晰的圣旨，在安平侯府的权力版图上，划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安平侯第一次，用最严厉，也最不留情面的措辞，明确地划分了苏凌希和柳姨娘的权力边界。
柳姨娘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冷漠的男人。
她彻底失去了与苏凌希正面抗衡的资格。
安平侯没有再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
他丢下了最后一句话，一句让她如坠冰窖的警告。
“你好自为之，安分守己地待在你的院子里。”
“若是再让我发现你有任何不轨的举动，”
“城外的家庙，就是你最后的归宿。”
说完，他便不再看她一眼，转身拂袖而去，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书房的门被重重地关上。
柳姨娘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知道，自己彻底输了。
苏凌希在侯府内的权力范围和地位，在这一夜，得到了最高仲裁者最明确的认可和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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