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罗家荣裹紧了大衣，仍觉得那股寒意顺着骨头缝往里钻。他站在圣光教堂的钟楼底下，仰头望着尖顶上的十字架，金属表面结着冰，在惨淡的日光下泛着冷光。
“你确定要进去？”身旁的泰达米尔拽了拽他的胳膊，斧刃在腰间晃悠，“这群穿白袍的看着就不对劲，刚才那神父看你的眼神，跟看块待切的肉似的。”
罗家荣没回头，指尖无意识着口袋里的青铜钥匙——那是从冰窖里找到的，上面还沾着未化的霜。“他在里面。”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教堂的木门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声响，混着唱诗班断断续续的歌声飘出来，像钝刀子割着耳朵。祭坛前站着个穿金边法袍的神父，正背对着他们画十字，听见动静转过身，脸上堆着程式化的笑：“两位是……来祷告的吗？”
泰达米尔刚要开口骂娘，被罗家荣按住肩膀。他盯着神父颈间的银链，链坠是块暗紫色的水晶，在烛光下流转着诡异的光——和昨天在冰窖墙壁上凿下来的碎屑，是同一个颜色。
“我们找个人。”罗家荣从口袋里掏出张泛黄的纸，上面是张素描，画着个眉眼温和的青年，“三天前，有人看见他进了这里。”
神父的目光在画上顿了顿，笑容僵了半秒：“教堂每天来的人多，记不清了。不过……”他侧身让开条路，“或许你们可以自己找找，上帝的殿宇，向来对诚心人敞开。”
唱诗班的歌声不知何时停了，十几个孩子穿着白袍，垂着头站在祭坛两侧，睫毛上都挂着霜。罗家荣扫过他们的脸，突然攥紧了拳头——最左边那个小姑娘的手腕上，有圈淡紫色的勒痕，和他昨天在冰窖铁栏杆上看到的划痕吻合。
“多谢。”他扯了扯嘴角，率先走过去。泰达米尔哼了声，紧随其后，斧刃在长袍下磨出细碎的声响。
教堂后厅的门是锁着的，罗家荣掏出青铜钥匙时，神父的呼吸明显乱了一拍。锁芯转动的瞬间，一股腥甜的气味扑面而来，压过了蜡烛和焚香的味道。
“看来上帝也不介意咱们用点‘特殊手段’。”泰达米尔踹开半掩的门，里面的景象让他倒吸口凉气——
不是预想中的囚室，而是间实验室。架子上摆着十几个玻璃罐，里面泡着淡紫色的晶体，像凝固的血。正中央的石台上，躺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素描上的青年，只是此刻双目紧闭，胸口起伏微弱，额头上嵌着块同样的紫晶。
“操！”泰达米尔的斧刃瞬间出鞘，“这老东西在搞人体实验！”
神父不知何时跟了进来，手里多了把银匕首，脸上的笑彻底消失，只剩下狂热：“他是天选之人，能承受‘圣晶’的力量。不像外面那些废物，一碰到就化成灰了。”他突然指向罗家荣，“就像你身边这位，看着结实，未必……”
话音未落，泰达米尔的斧头己经劈了过去。神父侧身躲开，匕首划向罗家荣的咽喉，却被他攥住手腕。两人角力的瞬间，石台上的青年突然睁开眼，瞳孔变成了纯粹的紫色，猛地坐起身，朝着罗家荣扑来。
“小心！”泰达米尔一斧逼退神父，转身想去拉罗家荣，却见他没躲。
罗家荣任由青年掐住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闪电般按在对方额头上的紫晶上，指尖泛起淡金色的光。青年发出痛苦的嘶吼，紫晶上裂开道细纹，他趁机掰开那双手，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铜哨，用力吹了声。
哨音尖锐，祭坛两侧的孩子突然动了，不是冲向他们，而是齐刷刷地扑向神父。白袍下露出的手腕上，都戴着和小姑娘一样的勒痕。
“叛徒！都是叛徒！”神父被孩子们缠住，匕首胡乱挥舞，却不敢真的下死手——这些孩子是他还没“培育”好的容器。
混乱中，罗家荣拽着石台上的青年往后退，对泰达米尔吼道：“带孩子们走！后门有马车！”
“那你呢？”
“我拆了这破晶体！”他从靴筒里抽出把短刀，刀尖对准青年额间的紫晶，却在落下的瞬间停了手——青年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属于人类的痛苦。
神父趁机挣脱束缚，匕首狠狠扎向罗家荣的后背。千钧一发之际，青年突然偏头，用额头撞向神父的脸，紫晶与紫晶碰撞的瞬间，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罗家荣反手一刀刺入神父的肩胛，看着他倒在地上抽搐，才发现青年额间的紫晶己经碎成了粉末，而他自己的手背，不知何时多了块淡紫色的印记，正隐隐发烫。
“走！”他背起昏迷的青年，跟上泰达米尔和孩子们的脚步，身后的实验室传来晶体爆裂的闷响，整座教堂都在震颤。
雪地里，马车轱辘碾过冰层的声音格外清晰。罗家荣回头望了眼圣光教堂，尖顶上的十字架在浓烟中摇摇欲坠，像个终于卸下伪装的谎言。他低头看了看手背的印记，突然想起昨晚泰达米尔的话——“有些光看着亮，底下藏着的全是烂泥”。
车帘被掀开，小姑娘递来块烤红薯，怯生生地说：“哥哥，你的手在发光。”
罗家荣低头，果然看见那淡紫色的印记正泛着微光，和怀里青年尚未褪尽的瞳孔，是同一个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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