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937年9月1日，清晨
地点：江湾阵地3号战壕1排防守区、3营临时指挥部、战壕观察哨、医疗站晨间补给点、日军阵地前沿警戒区
凌晨的露水裹着硝烟味，在战壕壁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韩禧靠在加固后的掩体上，刚打了个盹，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他猛地睁开眼，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毛瑟手枪——军靴踩在积水里的“哗啦”声越来越近，借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能看到3营营长赵卫国的身影，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侦察兵制服的士兵，军帽歪在脑后，裤腿沾满泥浆，胸口的衣襟上洇着一片暗红的血迹，显然是刚从前沿侦察回来。
“韩禧！立刻到指挥部来！”赵卫国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急促，他没等韩禧回应，就转身快步走向战壕中段的临时指挥部——那是用几块木板和沙袋搭成的简易棚子，里面挂着一张更大的江湾阵地防御图，旁边还放着一部手摇式电话机，线绳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韩禧立刻站起身，军靴在积水里溅起细小的水花。他叮嘱身边值岗的孙明：“看好阵地，有任何动静立刻喊我，尤其是日军那边，别让他们的侦察兵摸过来。”孙明用力点头，握紧了手里的中正式步枪，枪托抵在肩上，眼神警惕地盯着远处的日军阵地。
走到指挥部时，张海峰连长和另外两个排的排长己经到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凝重。那个侦察兵正弯腰站在防御图前，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刚跑完长途的沙哑：“报告营长、连长！我们三个侦察兵摸到日军阵地三公里外的树林，看到他们的第3师团主力正在集结，至少有两个步兵联队，还有十辆八九式中型坦克，正往江湾方向开！另外，我们还听到日军的通讯兵在喊，说明天清晨六点要发动总攻，目标就是咱们3号战壕！”
“十辆坦克？”二排排长王建军忍不住低呼一声，他是刚从后方补充来的，没见过日军坦克的威力，脸上瞬间露出紧张的神色，“咱们手里只有手榴弹和迫击炮，能挡住坦克吗？”
赵卫国没理会他的疑问，接过侦察兵手里的纸条，展开后递给张海峰，又转向韩禧：“你们1排负责的东北段是鬼子的主攻方向，刚才师部通过电话传达了陶广将军的防御指令——62师全线进入一级战备，3号战壕必须守住，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不能让鬼子突破防线！”
韩禧的心猛地一沉，陶广将军是第62师的师长，出身湘军，从北伐战争一路打过来，是出了名的硬骨头，连他都下达这样的死命令，说明江湾阵地的得失己经关系到整个淞沪防线的安危。他下意识摸了摸贴身口袋里的平安符，那是翠姑出发前给他的，布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艾草香，这一刻却像是有千斤重——他不仅要守住阵地，更要带着1排的60个弟兄尽可能活着，这份责任压得他胸口发紧。
“陶师长还说，团部会给咱们3营增派两门反坦克炮，预计上午十点能到，但在这之前，你们必须靠自己顶住鬼子的第一波进攻。”赵卫国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个排长，“尤其是坦克，鬼子肯定会用坦克开道，你们要提前做好准备，别等坦克到了跟前才慌神。韩禧，你在玉环跟鬼子交过手，有没有对付坦克的经验？”
“有！”韩禧立刻应声，脑海里浮现出在玉环大麦屿支援时的场景——当时日军有三辆轻型坦克，他们就是用集束手榴弹炸履带，才把坦克逼退的，“鬼子的八九式坦克装甲不算厚，履带是薄弱点，咱们可以把五颗手榴弹捆成一束，等坦克靠近时，让弟兄们绕到侧面或后面，把集束手榴弹塞到履带里，只要履带被炸断，坦克就成了活靶子。另外，迫击炮可以瞄准坦克的观察窗，虽然不一定能炸穿，但能干扰里面的驾驶员视线。”
张海峰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这个办法可行！我让后勤连再给你们1排送五十颗手榴弹，专门用来捆集束弹。王排长，你们2排负责支援1排，要是1排这边吃紧，立刻抽调人手过去；李排长，你们3排守住西侧，防止鬼子从侧面偷袭。”
“是！”两个排长齐声应道。赵卫国又补充道：“还有，师部要求各连在清晨五点前完成所有防御准备，包括加固掩体、设置反坦克障碍、安排观察哨轮岗。韩禧，你们1排的掩体己经加固过，但还得再检查一遍，尤其是重机枪的位置，一定要确保射击角度能覆盖整个开阔地。”
“明白！”韩禧郑重点头，心里己经开始盘算——反坦克障碍可以用圆木和石块堆在开阔地边缘，形成一道简易的矮墙，既能阻碍坦克前进，又能给弟兄们提供隐蔽；观察哨要增加到三个，分别盯着日军阵地的左、中、右三个方向，确保能第一时间发现鬼子的动向。
离开指挥部时，天边己经泛起淡淡的橙红色，阳光透过硝烟，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韩禧快步走回1排防守区，郑劼和陈标正带着几个弟兄检查弹药，看到他回来，立刻围了上来：“韩禧哥，师部的指令下来了？鬼子是不是真的要攻过来了？”
“是，六点总攻，主攻方向就是咱们这里，还有十辆坦克。”韩禧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然后开始分配任务，“郑劼，你带二十个弟兄，用圆木和石块在开阔地边缘堆反坦克障碍，堆得越高越好，至少要能挡住坦克的履带；陈标，你跟迫击炮班的弟兄一起，把迫击炮的射击诸元算好，重点瞄准鬼子坦克可能经过的路线，一会儿我会给你标出来；大牛，你带着三个弟兄，在观察哨轮岗，每十五分钟汇报一次日军动向，有任何情况立刻喊我，不能漏掉一点动静。”
“是！”几人立刻分头行动。韩禧看着弟兄们忙碌的身影，心里稍微安定了些——郑劼稳重，做事踏实，反坦克障碍交给她肯定没问题；陈标手巧，对迫击炮的操作一学就会，算射击诸元也精准；赵大牛眼神好，枪法准，观察哨交给她能放心。
他走到重机枪阵地，看到负责操作重机枪的是184团留下来的老兵张铁山，他正蹲在地上，用抹布擦拭着重机枪的枪管，枪管上还沾着上一场战斗的硝烟痕迹。“张班长，辛苦你了，一会儿鬼子进攻，重机枪就靠你了。”韩禧递过去一壶水。
张铁山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放心吧，韩排长！我这挺重机枪跟着我打了三年仗，还没让鬼子好过过！一会儿只要鬼子敢露头，我就让他们尝尝花生米的滋味！”他拍了拍重机枪的枪身，像是在抚摸自己的老伙计，“不过，你得让弟兄们多给我递子弹，这玩意儿射速快，一会儿就打光了。”
“没问题！我己经让孙明专门负责给你递子弹，保证不会断供。”韩禧笑着说。他知道，重机枪是防守的核心，只要重机枪不停火，就能压制住鬼子的步兵冲锋，为对付坦克争取时间。
就在这时，翠姑提着一个布篮走了过来，篮子里装着几个白面馒头和一壶热水。她看到韩禧，快步走到战壕边，把篮子递给他：“韩禧哥，我听医疗站的人说师部下了防御指令，鬼子要攻过来了，你赶紧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韩禧接过篮子，心里一阵温暖。他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松软的馒头带着淡淡的麦香，这是他来江湾后吃的第一个热乎馒头。“谢谢你，翠姑。你怎么不多睡会儿，这么早就过来了？”
“我担心你，也担心弟兄们。”翠姑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她指了指医疗站的方向，“我们己经把急救箱都准备好了，要是一会儿有弟兄受伤，我会第一时间过来。你一定要小心，别冲在最前面，我还等着跟你一起回玉环看韩婆婆呢。”
韩禧的鼻子一酸，用力点头：“我会的，你也一样，别太拼命，照顾好自己。”翠姑嗯了一声，又叮嘱了几句“受伤了别硬撑”，才转身离开。看着她的背影，韩禧心里默念：“翠姑，苏晚，我一定会活着回去，一定会守住阵地，不会让你们失望。”
他把馒头分给身边的弟兄，自己又拿起一个，一边吃一边检查掩体。加固后的掩体确实比之前坚固多了，圆木外侧的湿泥己经半干，用手敲上去能听到“咚咚”的实心声，即使鬼子的迫击炮炸过来，也能起到很好的缓冲作用。他又走到反坦克障碍的位置，郑劼己经带着弟兄们堆了半人高的圆木和石块，还在中间夹杂了一些铁丝网，看起来很有威慑力。
“韩禧哥，你看这样行不行？要是鬼子的坦克过来，肯定得减速，到时候咱们的手榴弹就能扔到履带上去了。”郑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脸上带着期待的神色。韩禧点了点头：“很好，再在旁边挖几个散兵坑，让弟兄们能在里面隐蔽，等坦克靠近了再出来扔手榴弹。”
“明白！”郑劼立刻带着弟兄们开始挖散兵坑，铁锹挖泥的声音在清晨的阵地上格外清晰。韩禧走到观察哨，赵大牛正趴在地上，用望远镜盯着日军阵地，看到他过来，赶紧汇报：“排长，鬼子那边有动静了，能看到不少人影在移动，好像在整理队伍，还有几辆坦克的轮廓，就在前面的树林里。”
韩禧接过望远镜，调整焦距后看向日军阵地——果然，远处的树林里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日军士兵，正排成整齐的队列，坦克的履带在地上碾压出深深的痕迹，偶尔还能听到日军军官的喊叫声，虽然听不懂，但能感觉到那股嚣张的气焰。
他放下望远镜，心里的紧迫感越来越强烈。还有不到一个小时，鬼子的总攻就要开始了，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身边的弟兄们说：“都打起精神来！鬼子马上就要来了，咱们把该做的都做好，让他们知道咱们中国军人的厉害，让他们知道，江湾阵地，不是他们想突破就能突破的！”
弟兄们纷纷应和，声音响亮，盖过了远处日军的喊叫声。韩禧看着他们坚定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些弟兄，有的是刚离开家乡的年轻人，有的是家里的顶梁柱，但此刻，他们都只有一个身份：保卫国家的军人。他握紧了手里的步枪，指节泛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守住阵地，守住江湾，守住身后的每一寸土地！
下章预告：清晨五点半，日军阵地那边传来一阵刺耳的军号声，显然是总攻前的准备信号。韩禧刚让弟兄们进入战斗位置，就看到张海峰连长带着几个参谋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张图纸，脸色严肃地说：“韩禧，师部刚才又传来消息，反坦克炮可能要中午才能到，在这之前，你们得靠自己。我看你们的散兵坑挖得还不够，赶紧让弟兄们多挖几个，还有，你得教教大家怎么隐蔽，别让鬼子的机枪当成活靶子！”韩禧心里一紧，立刻召集弟兄们，准备开始训练构筑散兵坑，演示现代隐蔽技巧——这可是能减少伤亡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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